忍冬番外(1 / 2)

胡鐵花從來都不是一個存得住酒的人, 他的酒來自街邊的小酒館, 也可以來自朋友的饋贈,但到了他的手裡,總是留不過一晚的。

可凡事,總會有例外, 這一甕酒, 他足足藏了八年。

可即便八年過去, 他對這酒的滋味仍然記憶猶新,那種穿腸火熱的感覺, 簡直比關外的燒刀子還要帶勁, 若非是他親眼看著紅聿小子釀出來的, 他絕不會相信那樣溫和無害的人能做出這般的佳釀。

隻可惜,斯人不在,佳釀也唯餘這一甕。

胡鐵花拍了拍壇子上的泥土,像是看待情人般將之抱在了懷裡, 想了想, 他又脫下外衣將酒壇整個包好,說起來也是造孽, 這紅聿埋酒埋在哪裡不好, 非要埋在這忍冬閣裡,這要是讓忍冬閣裡那些臭小子看到他半夜來挖酒, 非要追著他十裡地不可!

咳, 他胡大俠的一世英名可不能丟了。

胡鐵花小心翼翼地繞過院子,忍冬閣外麵的陣法對於尋常人來說自然難如登天, 但前些年他在這裡來如自如,哪裡會有走錯的!他自信滿滿地踏入陣法,卻未料踏下去的刹那,一支羽箭急速而來,若非是他反應機敏,這會兒這甕酒就要報廢了!

“原來是胡大俠啊,胡大俠深夜前來,怎麼也不通知在下呢?”

這聲音不疾不徐還帶著調侃意味,氣得胡鐵花立刻就大罵:“好你個金靈宸,你不就是嫉妒他給老子釀酒嘛!嫉妒你就直說,你胡大哥定會給你聞聞這酒香的!”

忽的,園子裡就亮了起來,金靈宸一身錦衣,端的是少俠好風姿,他如今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我會嫉妒你這一壇酒,笑話!”

但事實上來說,他就是嫉妒得眼睛都要紅了,當年閣主釀酒的時候,他也是得了一小甕的,誰知道他省著省著帶回家,就被自己老爹一晚上喝掉了,他那叫一個心痛,氣得後一年過年連家都沒回!

“那你攔我做什麼!”胡鐵花甩了甩腰間忍冬閣客卿的牌子,揶揄道:“莫不是多日不見,想我不成?”

“……”長得不咋地,心裡倒是想得美。

不過既是被發現了,胡鐵花也不再急著離開,他小心翼翼地抱著酒走到旁邊的地上酒直接坐下:“我記得,今天是他的忌日。”

金靈宸臉上淺淺的笑容也是一頓,微微點了點頭:“是,難得你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老臭蟲也記得,估計……那人也記得。”說到最後一個,胡鐵花的語氣顯然十分不善,可見他心中對那人觀感並不好。

“是啊,他原……合該站在這江湖的頂端的!”相比從前的跳脫,如今的金靈宸已是褪去了少年意氣,他並沒有選擇子從父業上陣殺敵,反而是呆在這一方忍冬閣,區彆隻在於從馬仔變成了副閣主。

但倘若可以換,他寧可還是那個不太稱職的馬仔保鏢。

“你說這些就無趣了,他實在不像是那種會在乎這些虛名的人。”胡鐵花嘖了一聲,聲音疏闊,顯然他已經看開:“他若當真在意,當初他殺石觀音的時候運作一番,便能聞名江湖了!”

是啊,但即便如此,江湖上仍然也記得有這樣一位少年俠客,他已廢人之軀硬戰江湖第一劍客薛衣人,兩人實力懸殊,卻是棋逢對手,很多人都以為左紅聿會很快落敗,卻沒想到結局卻是兩敗俱傷。

可即便如此,已是駭人聽聞了。

這江湖,能傷薛衣人的人本就不錯,若一個廢人都能如此,這如何不激奮人心!不少年輕人都將之奉為偶像。

“……我,我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金靈宸的聲音有些低落,左紅聿雖比他隻大上一歲,於他而言就像他的大哥一樣,他引著他前行,指導他武功,簡直比他的親大哥還要親。

胡鐵花一笑,抱著酒遙望著遠方:“那就不信,那小子指不定在遠方比你我活得好,他那樣的人,便是到了陰曹地府也能活得跟在美妙仙境一般!”

“也是。”

月頭漸漸偏西,看著小年輕憂思,胡鐵花還是良心發現沽了一瓢酒送人,這才仔仔細細地將酒封好,輕功一點,消失在月亮深處。

金靈宸端著酒,鼻尖是烈酒衝鼻的香氣,他遙望遠方,心中到底開闊了許多,胡鐵花說得對,閣主縱是死了,也曾活得轟轟烈烈!他也要向閣主學習。

忍冬閣外,胡鐵花一路急奔,忽得斜裡竄出一個人,他拿手一擋,嘖了一聲:“我說老臭蟲,你都這把年紀了,能彆老穿一身白在晚上出來嚇人嗎!”

被吐槽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臉皮厚得緊:“怎麼,你的鐵花酒取出來了?”

“還不是你不肯幫我去拿,半路撞上金靈宸那小子,我看他可憐,就送了他一瓢。還有什麼鐵花酒,再叫不給你喝了!”

“……”

“喂喂喂,你那什麼眼神啊!我胡鐵花像是那麼吝嗇的人嗎!”

楚留香覺得自己這麼想沒什麼大問題:“其他的沒甚可能,但酒……”

“我真的送了!走走走,我們喝酒去!”

胡鐵花拉了楚留香,一路就上了山巔。

“不是我跟你吹啊,這忍冬閣我原以為是紅聿小打小鬨用來安置人的,卻沒想到短短幾年竟成了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門派!”胡鐵花暢飲了一口,這酒極烈,常人喝上兩口就直接醉醺醺了,他酒量好,也熏得臉通紅:“這天底下除了漕運,我還真沒見過做生意做到江湖數一數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