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贈一柄刀(七)(2 / 2)

傅紅雪搖了搖頭,他似乎做了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不,我想帶你去見花白鳳。”

葉開詭異地沉默了,他沉默了很久,臉上已沒有了那種從容的笑意,他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七的少年而已。

過了很久,他終於點了點頭:“好。”

兩個少年各自下了一番巨大的決心,葉開忽然想到了什麼,複又開口:“在離開之前,我想再去一個地方。”

等到了地方,譚昭才知道草原的儘頭,便是白家十一口人的墓地。

隻是有人,顯然比他們更早到。

傅紅雪握刀的手倏而一緊,他看到了站在墓前的那個女人,譚昭隻覺得身邊的人在發冷地顫抖,顫抖著顫抖著忽然就蜷縮了起來,他的刀握不穩了,甚至連站也站不住了。

譚昭當即大駭:“小雪!小雪!小雪,你怎麼了!”

隻是此時,傅紅雪已經不能給出任何的回應了,他的刀已經脫了手,渾身僵直,甚至嘴巴裡已經出現了絮狀的白沫!

譚昭眼睛劇烈地一下收縮,他忽然有些想殺人了。

係統:紅紅,紅紅你冷靜一點!

葉開也嚇壞了,好好的人突然就倒地,他從小流浪江湖,什麼樣的病症沒有見過,怎麼會……他倒退了一步,差點跌落在沙地裡。

這是癲癇。

譚昭一邊將長生訣生生不息的內力緩緩注入傅紅雪的體內,好緩解他此時的疼痛,一邊開始回憶石家的病曆史。

像是石家這樣的簪纓石家,嫡係每月都會有平安脈診斷,所有的病情都會紀錄在案,哪怕石小福這樣的,也一並書寫著,不可能會將癲癇遺傳隱瞞著。

癲癇這種病,遺傳或有,後天也有,小兒麻痹症雖然很厲害,但絕不可能會導致癲癇。隻有後天不斷地刺激、恐懼,才能做到。

譚昭的手握得很緊,怎麼會有母親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沒用的東西!我是讓你來殺馬空群的,不是讓你來逞英雄的!”女人的聲音並不難聽,卻冷厲得可怕,也出奇地讓人厭惡。

葉開抬頭,看到一個人裹在一身黑色的紗衣裡,一雙眼睛望著這邊,全無感情。他渾身的血都仿佛不再流動了,這……是他的親生母親?!

“你應該慶幸我不殺人。”

傅紅雪其實已經恢複了意識,他無法想象自己那副令人作嘔的模樣就這麼毫無征兆地攤在了石小福的麵前,他會不會厭惡他?然後用看陰溝裡臟老鼠一樣的眼神看著他,讓他不要出現?徹底遠離他?

他瑟縮了一下,譚昭同樣也感覺到了,他脫下身上的大氅,把人整個包好,這才溫聲安撫:“小雪彆怕,我不會讓她傷害你的。”

就像陰雨天,一束陽光穿雲破雨而來。

“你又是誰!傅紅雪,你給我跪下!”女人囂張的態度成功地刺激到了在場所有的人。

“我是他的父親,你說我是誰!”

“父親?”女人話裡全是譏誚,她甚至連正眼都沒看兩人一樣,就像傅紅雪的存在,是她人生的汙點一般,“我也很希望你是他的父親,這樣他就不會辱沒他身體裡屬於白家的血脈了。”

顯然易見,花白鳳厭惡這個兒子,一個跛子,還患有那般難以言說的病症,如果不是那絕佳的學武天賦,她一定會把他掐死的。

這不是她所盼望的孩子。

“那你可以如願了。”

男人的語氣太過肯定,到了此時,花白鳳才抬起眼睛看了一下兩人,而這一下,終於讓她不複鎮定:“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譚昭扶著傅紅雪,眼神從未有過的冷:“你要為白天羽報仇,明明可以自己去做,你也可以刻苦努力練刀,每日揮刀一萬兩千下,這並不可恥,為什麼你自己不去做?難道你對白天羽的情義,隻能讓你磋磨一個孩子嗎?我真看不起你。”

“不!不!不是這樣的!”

“你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卻加注在一個孩子身上,說到底,你不過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你懂什麼!”隻有被戳中的痛腳的人,才會變得歇斯底裡地重複同一句話,“馬空群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必須死在白家血脈的刀法之下!”

葉開的手腳,突然變得冰冷無比,太陽明明照在他的身上,卻好像透過他整個人,直接照到了地上一樣。

“還給我!還給我!既然你不是,把刀還給我!”

傅紅雪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的手裡已經沒有刀了,因為他的刀,就在剛才,被花白鳳一把搶走抱在了懷裡。

感受到懷裡人的瑟縮,譚昭又催了催內力安撫,這才開口:“不怕小雪,爹爹回去就給你鑄一把刀,比這什麼破白家的黑刀,好上一萬倍。”

傅紅雪隻覺得眼睛裡的酸澀再也抑製不住了,但他仍然閉著眼,譚昭隻聽到對方很小聲很小聲的問了一句:“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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