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看秋月春風(十)(1 / 2)

郭嘉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但他仍然記得答應荀文若的事情, 故而他匆匆打了個招呼, 便疾步離開了, 連小暖爐都沒帶。

譚昭並沒有追上去, 外頭的寒風愈發凜冽,熱血流到地上, 應是很快就冷掉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昨日不來,明日不來, 偏偏是今日,先生怕不是算準了日子來的?”

賈詡心道好生敏銳, 眼中不無欣賞:“小公子看來,已是猜到了。”

譚昭也不再與人裝腔作勢, 人都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他還講什麼仁義:“我猜到又如何?難道先生以為憑小子一身正氣,就能融化外麵的寒冰?”

“……小公子你真會說笑。”

“我這樣說吧,我對這天下沒有任何興趣,即便小子在先生眼裡有些特彆之處,可人是會變的, 小子翻年不過十六稚齡, 擔不起大任,還請先生早日另尋他主,也祝先生前程似錦, 得償所願。”

顯然,郭琛雖年幼, 卻極有主見,若當今天子也有這般品性,如今或許不是如此局麵。當今天子劉協原本是陳留王,他早先並不被當做天子教育,如今倒是有心勤政,卻是無力。

這個王朝已經腐朽太久了,久到已經病入膏肓,即便是再高明的郎中也救不回來了,這天下,終將會迎來一位新的領導者。

賈詡自問眼光謀略一流,必也要找一位一流的主公,若他輔佐之人無法登臨高位,如何能讓他心甘情願地付出。

他如此頻繁地來找郭琛,自然不是因為對郭琛有多麼深的希望或者期盼,隻是多番接觸,他有些不舍得放手而已。若當初對方一口應下,此時他或許早已出了長安城,可對方清醒,謀略,半點不少,他忍不住……就想看看這位少年郎的急智了。

“小公子的麵相,妙不可言,據老朽所知,這天下能看得出的,絕非少數,小公子一味躲避,實非智舉。”

譚昭這點兒狂妄還是有的:“那便讓他們來,若我死了,就算我輸。”

賈詡、賈詡覺得自己還是可以稍微再努力一下的。

“這會兒,董卓該攻入未央宮了。”

“你知道?”譚昭故作驚詫道,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乖乖崽的模樣。

小小年紀,臉皮比他這個老人家還要厚,賈詡一笑,順著人演下去:“知道,所以老朽本來是準備出城去陝縣的。”

竟連去向,都說得明明白白。

“哦?那先生為何不往?”

“隻因我算到小公子,近日有一劫。”

“什麼劫?”

賈詡笑而不語,不過譚昭很快就知道他應了什麼劫了,董卓又開始無差彆搞人口收割了!狗急了還會跳牆,董卓作為一個梟雄,已是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

他把持朝政,與王允這等士族分庭抗議,靠的是他手下的兵,但他已是老了,酒色財氣漸漸掏空了他的身體,他開始倚靠他的義子,可他義子被算計走了。

他已明白自己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隻要他逼宮的消息一出,外頭的諸侯必定紛至遝來,而他能做的,就是多拉幾個人陪他上路。

洛陽十裡焦土仍在,長安城……也即將步入它的末日。

荀家的門被破開時,譚昭正在後院熬藥,那些個士兵見人就抓,各個蠻橫無比,譚昭能護佑荀家眾人,卻無法……護佑所有人。

大頭兵被譚昭輕鬆丟了出去,但他的心卻並不輕鬆,他在荀家周圍布了陣法,自己則幾個輕巧的跳躍,往長安城的最中央而去了。

宮門之前,有一大片巨大的空地,這裡原本是朝聖的地方,可如今卻被人塞滿了,老的,幼的,男的,女的,哭泣的,麻木的,達官貴族,窮人富人,都被人粗暴地押在此處,數九寒天裡,這裡卻是一片熱氣。

隻是若什麼都不管,很快這片熱氣就要散了。

譚昭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可他的腦袋卻像是被什麼重物重重地擊打過一樣,鈍鈍的痛,並不劇烈,卻足夠深入靈魂。

他就站在城牆之上,他有能力,足夠傲視群雄,他也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可望著下麵密密麻麻的人頭,譚昭忽然……就有點不太確認了。

這都是人命啊!

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會呼吸,不是什麼土雞走狗。

[係統,郭嘉在哪裡?]

不是大範圍地尋人,係統很快就給了譚昭一個定位,甚至還標注了他大致在做什麼。

郭嘉在冒險,冒一個十足要掉腦袋的大險,但他答應了荀文若,便一定會做到。況且勤王一事,做好了,絕對受益無窮。

然而郭嘉到底高估了自己,天子今歲不過十二,已是嚇破了膽,他籠著天子一路往城外而去,一路都有人襄助,直到出了城門口,他才發覺後背的汗都將衣服濡濕了。

他摸了摸後背,怕是這次安然回去,少不得要喝弟弟的苦藥汁了,想到此,他頗為英俊的臉都扭曲了一下,劉協見了,又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