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很快知道天子赦免王氏族人株連之罪的消息,為他求情的人是郭元璟。
有那麼一刹那他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但這感覺很快煙消雲散, 他是為國為社稷的司徒, 不會為了蠅頭小利便曲意迎逢的小人。
他明白, 這是郭元璟提出合作的誠意。
若可以,誰不想自己的家族繁衍壯大下去, 他並非無動於衷,隻是這個險太大, 他不敢一手賭上漢室的江山。
譚昭是在王允行刑前一晚見到了人,而且是光明正大從正門進去探監的。由於賈詡跟呂布出去走場子去了, 這回譚昭帶的人……是諸葛亮。
可以說,是非常地兒戲了, 倒是諸葛亮本人十分開心, 自己的能力能夠被肯定,即便他嘴上未說,心裡卻是甜滋滋的。
“郭元璟,老夫竟有些看不透你。”褪去尖銳的打量,王允本質上, 其實是個非常傳統的文人。
“不, 是司徒大人久居高位,看事太過複雜了,我其實是個特彆簡單好懂的人。”然後某人還十分氣人地轉頭, “是不是,阿亮?”
諸葛亮非常配合地點頭, 當然他本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哼!你就不怕我咬死不告訴你嗎?漢室忠臣數以千萬計,沒有了我王允,亦還有他人,老夫何懼之有!”
譚昭搖頭:“不怕。”
“你就這般篤定?”
譚昭再次搖頭:“不,其實到了現在,我已經不太想知道了,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反而沒好處,於我而言,這並非是必須可知的。”
“你——”王允不禁有些欣賞郭琛了,若非是此人命格,他定會儘力遊說此人,匡扶大漢江山的,“既是如此,你又何必……”
“大抵是我吃飽了太閒,司徒大人一定不知道吧,天子病了。”
王允如何不知,知道天子仍然記得他的好,他心中已是坦然了不少,隻要他所做的事情有意義,那麼他就有勇氣向前走:“你不必在這裡惺惺作態……!!!你——”
王允的目光緊緊盯著譚昭的手,他的手骨骼分明,生得非常好看,當然王允看它自然不是因為它好看,而是掌心握著一枚印鑒。
是他送給義女任紅昌的印鑒。
“很驚訝嗎?司徒大人為什麼會覺得一個女子便能攪得青州天翻地覆?”譚昭一直覺得很奇怪,和親到底起了多少作用,一段姻親難道就能讓相鬥的兩方放下利益化乾戈為玉帛?彆開玩笑了,要真如此,匈奴如今也不會虎視眈眈。
貂蟬聰慧又美麗,勇敢而機敏,但這是漢末,是亂世,不是霸道總裁小白文,也不是瑪麗蘇劇,他也不吃這套。
係統:……無力吐槽:)。
有那麼一刻,王允心裡的絕望整個將他淹沒,這般的心計手段,若是天子擁有,該多好啊!隻恨——
“老夫這一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沒能趁早殺了你。”
譚昭非常擅長給人“雪上加霜”:“不,你殺不了我。”自信,強大又耀眼,譚昭覺得自己就是個十足的反派,而且還是那種要死於話多的反派。
“我上次的提議,仍然有效。”
王允最後,還是十分倔強地拒絕了譚昭,他一身文人傲骨,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譚昭也不惱,連糾纏都沒糾纏,就帶著諸葛亮原路返回了。
等出了天牢,諸葛亮有些不解:“主公,這是何意?”吃力不討好,什麼都沒得到還白白搭進去不少利益,這筆買賣非常不合算。
“那依阿亮所見,如何才算是合算?”
“那必是等價交換,我們在外,必是他有求與我們,我們何必放低姿態去迎合他。”
譚昭輕輕一咳,堅決不承認自己做了虧本買賣:“可是阿亮你想,王司徒為人如何,滿長安的人都知道,你以為有幾人會相信他對陛下有二心?咱們圖的,不是王司徒,而是眾人之心。”
所以打一開始,譚昭就沒打算能從王允嘴裡撬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如果能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那也無傷大雅。
牢中,王允聽腳步聲遠去,才拍了拍手:“可是全聽到了?”
“大人恕罪,小的無能,小的……並未聽到您與郭刺史隻見有說過任何一句話。”這人心裡簡直驚駭了,他自小耳力出眾,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竟是半點聲響也未聽到,何其可怕。
王允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剛才分明——,莫不是此人當真有些玄妙?一時之間,他竟生出了一股悲壯感。
王允死了,非是行刑而死,他有傲骨,絕不會選擇在大庭廣眾之下屈辱受死。就在一個普通的寒夜裡,王司徒結束了自己波瀾起伏的一生。
而就在王允死的第二天,少帝劉協發了詔令裁斷兗州歸屬,他發了一個……非常之有意思的詔令。
一般來說,確實會有天子詔和諸侯表衝突的時候,通常這種情況,都是雙方協商決定。但顯然曹操和金尚這事兒,坐下來談不攏。談不攏怎麼辦,那就隻能……比鬥了。
詔令又臭又長,但精而簡之,大致意思就是誰能破了如今的旱災,那麼兗州牧的位置,就是誰的。
所有人:……怕不是王允一死,少帝連腦子都跟著去了?
這顯然,非常地不科學,但……這年頭,信任玄學的人,起碼占到百分之八十左右。祈雨的,問吉凶的,這會兒就非常之吃香了。
於是,譚昭再次見到了那個行事非常不拘一格的老道。
“老先生竟還未離開長安?”
老道舔著個臉,半點沒覺得不好意思:“誰叫長安繁華迷了老道的眼呢,老道算到近日老道有一場富貴,特在此地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