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一盞燈(九)(1 / 2)

聲音輕柔,不帶一絲地責備, 就仿佛他剛才完全沒有聽到小公子的嘲諷一般, 連他的眸子,也盛著軟意,可他的劍尖卻還在滴血。

那是小公子的血, 這些日子以來, 沈璧君自然恨透了這心腸狠毒的女子, 可她看到小公子慘烈地躺在地上, 一雙眼睛瞪得圓大,胸口的血洞已經溢散開來,她竟有些不敢看, 一個人為什麼能在殺人之後還能用這樣柔情的語調喊她?

沈璧君理智上明白,但她有那麼一刹那, 覺得自己的夫君冷靜得可怕, 他總是這樣,對她萬般好, 可她卻總是感覺不到他的心跳,有時候她甚至懷疑他沒有心, 永遠溫柔體貼,麵上帶著笑,連話都不願多說兩句。

但她早已做了決定, 於是她慢慢走到了連城璧的身邊, 連一眼都沒有瞧蕭十一郎,明明方才兩人還願意為對方生死相托, 可偏偏呢,連城璧竟然也什麼都沒問,他就這樣帶著沈璧君直接離開了。

甚至路過譚昭的時候,還攜著沈璧君一同表達了謝意,邀他往無垢山莊一敘。

譚昭隻乾巴巴地笑了笑,這對他來說,實在有些超綱了。

不過連城璧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又轉過身,看著形容狼狽的蕭十一郎,淡淡地開口:“蕭十一郎,今日你有傷在身,我不與你打,但割鹿刀一事,總該有個了斷,若下次我再遇上你,絕不會袖手。”

蕭十一郎沒作答,原本安靜佇立著的沈璧君卻忍不住了:“不是的,蕭十一郎屢次救我於危難,他是個好人,絕不會……”她說著,已有些哽咽。

譚昭已經走到了花滿樓的身邊,單身保平安,老天實不欺他。

這詭異的感覺,簡直能把在場的人尷尬死,這連夫人平白生了副聰明麵孔,你哭個什麼勁啊。

係統:所以說你注孤生啊,瞧瞧人蕭十一郎,人都要心疼死啦。

蕭十一郎確實很心疼,但他明白什麼樣的決定對人更好,這份感情注定得不到好結果,連城璧是個好男人,能給他不能給的,也能給他可以給的,所以他絕不可能逾越,即便他的心如刀割一般。

“一碼歸一碼,夫人不必再言。”剛剛一番撕扯,蕭十一郎的傷已在隱隱作痛,他稍稍忍了忍,才繼續開口,“連莊主,我與風四娘確實去奪刀,可那刀卻不是真刀,真的割鹿刀我也沒有見過,沈家莊亦不是我所為。”

蕭十一郎是個驕傲的人,他絕不喜歡對著人解釋,但為了沈璧君的一番好意,他卻開口了。

連城璧卻不再說話,沈璧君的腳傷還未好,又是心緒大動,她還懷著孩子,他該去請個好郎中來給人瞧瞧了。

連家夫妻“相攜而去”,蕭十一郎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花滿樓剛往前踏了一步,空氣中忽然傳來淡淡的脂粉花香味,這味道……譚昭在客棧裡聞到過。

譚昭急拉了一把花滿樓,那邊蕭十一郎的身邊便多了一位女子。

“馮姑娘跟了我們一路,原是因為這個。”

風四娘滿眼的心疼,她是江湖女子,身上自然帶著常備的傷藥,她溫柔地給蕭十一郎喂了藥,口中卻不客氣:“小老弟,幾日不見,你倒是能耐了,受著這等傷,還吃發物喝酒,你是嫌你這條小命不夠長嗎!”

“老大姐你輕點,我要是死了,定是被你害死的!”

給人上了藥,蕭十一郎看著果然精神許多了,風四娘這才轉頭開口:“我便知道你不是個簡單人物,不過老娘這會兒沒工夫陪你玩,先走了一步了。”

說著,也攙扶著蕭十一郎離開了。

……合著他就是個向導,給人尋親來的吧,這一個個都被人接走了,譚昭略略有些好笑地開口:“走吧,七童。”

“先把他們安葬了吧。”

此處是一個山穀,山穀中開著遍地的菊花,花滿樓看不到,可他卻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裡淡淡的菊花香。

譚昭知道好友的脾性,點了點頭:“好。”

給人掩了土,兩人這才離開,走了不多久便看到了一家野店,冒著嫋嫋的炊煙,奔波一夜,譚昭自然又餓又累。

於是兩人坐了下來,野店自然沒什麼珍饈佳肴,不過勝在食材質樸,吃著也算是不錯。

“陸小鳳呢?”

譚昭一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他那人你也知道,大抵是去哪裡打探消息去了。”他簡單敘述了一下分開後的事情。

“也是,不過這小公子已死,他要找割鹿刀,恐怕是要難上加難了。”剛剛兩人搜了整個山穀,也沒找到割鹿刀的下落。

譚昭喝著粗茶,說是粗茶,其實是茶沫子,有茶味,但淺淡得很,就是解個口渴:“反正你已幫連兄尋回夫人,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