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最後一抹夕陽染紅了清虛觀的屋頂。
趙師兄、錢師兄從陳仙鎮回來了,拉回幾具棺材。
“唉,是我們修為不夠,沒能保護大家。”
孫師叔、王師叔互視一眼,都麵露慚愧。
他們倆,一個七十歲了,一個也是六十出頭,比謝景淵早進觀幾十年,奈何天分不夠,麵對徐守那種兩三百年的獸妖還能對付對付,像今天出現的三隻千年大妖,他們兩把老骨頭加起來都打不過一個,隻能儘量護住同門,讓謝景淵一人去麵對危險。
趙師兄:“師叔何出此言,我等修習法術,為的是斬妖除魔守護百姓,不求所向披靡,但求無愧於心。”
“對,有多大力出多大力,師叔切莫自責。”
孫師叔點點頭,眼看夜幕降臨,他做主道:“今晚我守著觀主,王師弟值夜,其他人先去休息,明早想必會有香客進山打探情況,還有的忙。”
“是!”
道士們分頭而去,孫師叔來了謝景淵的房間。
蘇妙妙還在床底下窩著,耳朵尖動了動,知曉來人是誰,並沒有起來。
孫師叔檢查檢查謝景淵的情況,拿個蒲團放到旁邊的地上,開始打坐。
時間無聲流逝,午夜時分,蘇妙妙又動了動耳朵,下一刻,她從床底鑽出來,柔軟的四隻爪墊踩在地上,毫無聲息。
跳到謝景淵的床邊,蘇妙妙低頭一看,昏迷不醒的謝景淵果然在囈語,薄唇翕動,口渴要水。
蘇妙妙再去看孫師叔,老頭還沉浸在修煉中。
蘇妙妙隻好化成人形,取來水壺、茶碗,再一手托起謝景淵的肩膀,小心地將茶碗邊沿抵進他的唇間。
就這麼一點一點地喂了半碗水,謝景淵又陷入了深度昏迷。
蘇妙妙放好水壺,再看看白胡子的孫師叔,她心中一動,悄悄鑽到了謝景淵的被子下。
雖然她在山林裡遊蕩慣了,更不舒服的地方都睡過,可現在有床可以睡,為什麼還要睡地板呢?
反正孫師叔不知道,謝景淵也不知道。
鑽進被窩後,蘇妙妙先是窩在邊緣,可聞著謝景淵身上的氣息,感受著那邊傳遞過來的人體的溫度,蘇妙妙就忍不住一點點朝謝景淵蹭去,最後貼著他的腰側窩好。
或許是謝景淵的被窩太舒服,亦或是他的氣息讓她心安,蘇妙妙這一睡,就睡了很久很久。
·
謝景淵是在黎明時分恢複的意識。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房間,也看到了不遠處打坐的孫師叔。
謝景淵猜測,可能是他昏迷前的攻擊成功斬殺了三妖,所以他活了下來,孫師叔等人也都在。
人醒了,謝景淵卻動彈不了,仿佛全身的筋骨都被人碾碎,有心無力。
他就這麼躺著,腦海裡不斷地浮現與三妖對戰的畫麵,浮現那些救助不及死去的同門。
因為思緒全被回憶占據,直到腰間傳來一陣輕微的癢,謝景淵才猛地收回思緒。
手動不了,胳膊也動不了,謝景淵無法探知潛伏在他身邊的是什麼。
忽然,有什麼軟軟的東西掃過他的手背,小小的,像,貓耳朵。
謝景淵:……
他剛想開口,孫師叔突然有了動作,卻是結束了一晚的修煉,睜開眼睛朝床上看來。
謝景淵默默抿唇。
腰間那團綿軟溫熱的“東西”也不動了。
雖然謝景淵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蘇妙妙,可他不敢對孫師叔直言,怕孫師叔掀開被子真的發現蘇妙妙,他解釋不清。
“景淵,你醒了?”孫師叔驚喜地走過來。
謝景淵說話也有些艱難,隻能凝練話語:“觀中如何?”
孫師叔歎氣,坐在旁邊,一邊替謝景淵號脈,一邊將謝景淵昏迷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重點在祖師爺出現解決了危機,以及清虛觀的傷亡,對貓妖舍身救謝景淵那一幕,孫師叔不知是忘了,還是覺得不重要,並沒有提及。
謝景淵這才知道,祖師爺居然在觀裡留了一道殘念,也幸好如此,不然鷹妖存活,肯定還會繼續屠殺其他同門,甚至附近的百姓。
“你這傷勢……”
“無礙,修養幾日便好。”
窗外有了一抹亮色,謝景淵詢問過徐守、顧嘉淩的情況,便道:“師叔去料理觀中事務吧。”
孫師叔:“嗯,那我先去了,等會兒讓玄誠送藥過來。”
孫師叔一走,謝景淵垂眸,看向腰間那處從表麵分辨不出任何異常的被子,冷聲道:“出來。”
蘇妙妙緊張地縮了縮耳朵。
謝景淵:“我知道你在裡麵。”
偽裝失敗,蘇妙妙隻好往外鑽。
謝景淵就看到被子下麵鼓出小小一團,那圓圓的形狀一直頂到被子邊緣,最後冒出一隻貓腦袋。
蘇妙妙鑽出被子,腦袋一轉,心虛地看向謝景淵。
見真的是她,謝景淵頓了頓,問:“為何在我床上?”
蘇妙妙當然不能說是因為床上舒服,眨眨眼睛,可憐巴巴地道:“害怕,挨著道長就不怕了。”
謝景淵便想起她躲在樹洞裡瑟瑟發抖的那一幕。
或許在她眼裡,他這個觀主身邊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下不為例。”謝景淵對著床頂道。
蘇妙妙點點頭,一抬身子,輕巧地從他身上跳了過去,無聲地落到地上。
“去看看徐守他們如何了。”謝景淵吩咐道。
蘇妙妙乖乖地搖搖尾巴,走到門口,用一隻爪子打開一道小小的縫隙,整隻貓就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