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以為他是要沒收了。
幼崽那雙紅潤的唇瓣抿得緊,又主動舉起滿滿當當都是糖果的罐子,烏黑的眼睛盈著迷蒙水霧,泫然欲泣。
再狠心的人也舍不得讓他落下淚來。
陸斯恩還沒應聲,卻有不忍心的高等蟲族先開口了。
“將軍,幼崽吃糖也沒關係吧?小時候我們連玄鐵都咬得嘎嘣脆,即使混血再脆弱倒也不至於咬個糖果都能損壞牙口。”
陸斯恩聞言看過去,說話的青年發色青灰,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擔憂地看著他跟前的幼崽。
弗朗西斯,第三星的副將。
被陸斯恩冰冷的目光盯著,弗朗西斯也不明白自己哪裡說錯了,但倒是怏怏地沒有再說話。
陸斯恩把幼崽抱起在懷中,取過糖罐,本來沉默著不想多言,但又想到說不定那些個高等蟲族轉頭就會帶著幼崽吃玄鐵,還是開口解釋道:“他和普通的混血不同…”
話到一半又頓住。
本身混血蟲族的身份就低微,直白地說出接下來的內容幼崽知道自身的不同後指不定還會偷偷自卑難過。
聽說人族的幼崽傷心生氣了會離家出走。
陸斯恩擔心他懷裡的這隻小團子由於血脈的緣故,說不好也有這種傾向。
他便不再同那幾個高等蟲族解釋。
“我不沒收。”陸斯恩緩和了語氣,輕聲哄著懷裡委屈的幼崽,“但寶寶要答應我,一天最多隻能吃兩顆,多了小心蛀牙。”
“嗯……”小皇子點點頭弱弱地答應。
陸斯恩緊皺的眉心仍是沒有鬆開。
這樣說幼崽真的理解了蛀牙的意思嗎?
進門的扶津恰好聽到了剛才陸斯恩的一番話,他自然地接過話茬。
“崽崽,蛀牙了會很疼的哦,到時候你的牙齒會出現好幾個小洞,小蟲子住到你的牙齒裡怕不怕?”他嚇唬道。
幼崽果然害怕,攬住了陸斯恩的脖頸,拿後腦勺對著其他人,埋在男人的肩頸處,“嗚…不要小蟲子!”
“嗯,不要。”陸斯恩安撫,“寶寶少吃一點。”
扶津看著親昵的一大一小,眼裡的笑意都斂起了些許,視線落到男人手中的糖罐上,遠山般的眉皺起,“崽崽,這糖是誰給你的?”
他當然不認為這罐糖是陸斯恩給的,以對方的脾性,不會一次性給這麼多糖。
況且,這罐糖……
他說怎麼櫥櫃裡少了一罐。
將軍要給幼崽也會直接問他拿,看來真相隻有某隻蟲族偷拿了他留給幼崽的糖,反過來還作自己的功勞,哄幼崽高興。
“是、是昨天幫我種玫瑰的哥哥。”小皇子一時想不起那個哥哥一長串的名字。
自己的雙生子弟弟幼崽肯定已經非常熟悉了,這喊不出名字的,隻能是——
扶津突然氣笑了。
………
陸斯恩原先過來就是帶幼崽去扶津巢穴吃晚餐的。
小皇子坐在陸斯恩大腿上,回頭疑惑地問:“將軍哥哥,扶津哥哥和那個幫我種玫瑰的哥哥呢?”
圓桌其他位置坐著的麵孔小皇子都看了一遍,就是沒有找到熟悉的長發青年和那位幫他救活玫瑰的紅發哥哥。
把吹得溫度不燙的生菜喂到幼崽嘴邊,陸斯恩回答得漫不經心,“他們兩個吵架了。”約摸這個時候,還在試煉台。
臨近日落的時候開始,氣溫便急劇下降,扶津準備的晚餐就采用了人族冬日愛吃的火鍋。
清湯在圓桌中央的鍋裡翻滾著,白霧熱氣升騰,吊燈撒下暖黃的光。
縱使圍著圓桌而坐的大部分高等蟲族都沒有過這樣新奇的體驗,但都不得不讚歎人族的餐桌文化確實花樣多。
尤其是……
幼崽吃得很高興。
身體弱抵抗力不好的幼崽被男人套了大件的綿服,裹得嚴嚴實實的光露出那張白嫩的臉,倒真像一個團子了。
透過蒸騰的白霧,幼崽的臉頰紅撲撲的。
嗷嗚一口就吃下一個丸子。
可愛。
副將們這麼想著。
聽過連河介紹了幼崽的情況,他們並不因為這樣的殘缺而輕視了幼崽,明明蟲族血脈裡流動著慕強的血液,但清楚幼崽的情況後,他們隻覺得……
心疼。
實在擔心先天不足的幼崽會不會受到欺負。
不過……漂亮的幼崽,以後估計會長成雌性。
蟲族的幼崽,除了一出生便是女孩模樣的能夠判斷出雄雌,以外大多數都是男孩模樣的,要等到發育到十多歲了才能依據體型判斷出來。
雌蟲是千分之一幾率的稀有物種,體型很明顯的天生就清瘦纖細。
蟲族慕強,但對於雌性卻不作要求。
稀有又偏弱的雌性本身就該被保護的。
副將們嘗試著也夾了食物送入口中,落在幼崽身上的目光溫和。
但不論幼崽以後是雄性還是雌性,都會得到他們的庇護。
“想沾那個!”小皇子指向桌上的調味盤。
被幼崽指著的盤子裡是紅通通的辣醬。
“不怕辣?”陸斯恩夾著吹涼的丸子,隻少少沾了一點。
辣椒量不多,所以幼崽吃下丸子後也沒有太大反應。
“好吃!”小皇子高興得搖頭晃腦,陸斯恩單手環住幼崽以防他掉下去。
“將軍,給崽崽取名了嗎?”搶到幼崽旁邊位置的副將問,看向幼崽的目光溫柔。
可愛的幼崽——
要冠以美好的詞彙。
像清晨暖陽、傍晚的風、窗邊的綠……
或者是春夏過渡時候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