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恬往聞之鷙碗裡夾了顆白滾滾鵪鶉蛋。
“你吃。”
聽湛明說了之後,時恬有心留意聞之鷙吃東西,順便幫忙添一些。
往他碗裡夾,不知不覺,已經壘了挺多了。湛明想起來要夾筷肉片,然後發現全在聞之鷙碗裡,忍不住又開始嘖嘖嘖。
“看時大哥多心疼你,趕緊吃。”
聞之鷙出乎意料沒生氣。
越往後,開始喝酒,時恬就倒了一杯看他們喝,喝完就開始互相揭老底,比如以前誰誰不小心進了女廁所,誰誰穿涼鞋跑步給腳脖子劈出來了……
非常幼稚。
但莫名其妙又非常好笑。
時恬笑得趴桌上直揉肚子,湛明特彆逗,顧焱喝多了也有點兒,拍拍聞之鷙:“今天時恬在這兒,我們就不說你了,給你兜點兒底,免得時恬都不想要你。”
越說越離譜,聞之鷙喉頭發緊,舔了舔唇,實在懶得說話。
時恬笑眼淚往下掉,揉了揉,紙巾遞了過來。
作為笑點很高高嶺之花,聞之鷙顯然也不想理他。
時恬沒忍住,問:“聞哥有什麼糗事啊?”
顧焱不說,湛明先把椅子往後拉到安全距離,思索了一會兒,說:“聞哥以前經常做噩夢。”
說到這句,聞之鷙立刻要起身,時恬連忙給他手腕拉住。
“你快說!我幫你擋著!”
時恬力氣不大,手也不大,拉扯著連聞之鷙手腕都攥不住,一手還要端啤酒喝,所以指骨不自覺下滑,慢慢地牽到了他手指。
中指和無名指,細長有力。
就這麼牽著,無異於螳臂當車。
但莫名其妙,聞之鷙步子停下,卻就這麼讓他攔住了。
時恬關顧著聽湛明說話,也沒太意識到自己怎麼牽。
湛明快樂死了:“聞哥以前經常做夢,夢見他會開花,你懂吧,就身體上長出那種白色小花。”
時恬直接爆笑:“哈哈哈哈臥草真嗎?!這也太扯了!”
湛明繼續說:“然後聞哥還覺得那花特彆香,你懂吧,他說他以後找Omega就找這個味道。”
說著,湛明突然意識到什麼,聲音頓住。
時恬笑趴桌上,一抽一抽,慢慢,笑聲也停下來了。
“…………”
場麵詭異安靜。
時恬頓了頓,緩緩轉向聞之鷙:“你夢到那個花,不會是我這個味道吧?”
聞之鷙磨了磨後槽牙,真他媽快氣笑了:“你猜?”
時恬:“……”
湛明也反應過來了:“操!原來那時候我就在吃狗糧!”
本來有點兒尷尬氣氛,這麼一句話,時恬雖然感覺有誤會,但莫名又笑了。
看著聞之鷙,想象他渾身開滿小白花模樣,其實挺漂亮。
光顧著笑,手動作什麼時候換都不知道,時恬意識到時手背已經濡濕了層薄汗。
聞之鷙手大,能夠將他手完全包裹,覆在掌心。
而且姿勢太過自然,時恬竟然沒有絲毫不舒服。
“……”
抽手,聞之鷙側目瞥了他一眼。
時恬轉過臉看其他方向。
奇怪,手被放開後並沒變涼快,反而像被火燎過,越來越熱。
熱度攀爬,連耳朵也開始發熱。
這一頓接近尾聲,門外突然飛進來一隻迷路小蝙蝠,盤旋在橫梁上亂轉。
顧焱抬頭:“哇塞,小明,你這地方綠化可以啊!”
“……有段時間沒住人,不至於荒成這樣吧?”
湛明操了聲,隨後開始找東西驅趕。
什麼紙巾,拖鞋,但凡能拿起來都往橫梁上扔,此起彼伏,不過應該是吃酒吃醉了,竟然沒一個打中。
“你太菜了吧??”
“難道你就不菜?你又配來說我?”
屋子裡雞飛狗跳,時恬怕東西砸臉,不太敢抬頭看。
沒想到蝙蝠突然朝他俯衝過來,時恬還沒做出反應,感覺聞之鷙給自己兜頭抱住。
有點兒躁烈呼吸,聞之鷙顯然被這蝙蝠弄很煩,撿了枚瓶蓋砸過去。
——一擊即中。
蝙蝠被打暈落在地上,湛明趕緊用紙巾裹著放到外麵草地。
虛驚一場,時恬站著,感覺很奇幻,莫名又有點想笑。
今天還挺熱鬨。
聞之鷙洗了手回來,就看見時恬站在窗口邊,莫名其妙滿臉笑意,也不懂他到底笑什麼。
走近,捏了捏他耳尖:“好笑嗎?”
時恬點頭:“今天開心。”
聞之鷙靠著窗,目光全落在他臉上,說:“以後再一起吃。”
時恬想起來:“我要回家了。”他幾步到夏侯侯身旁,“一起走?”
夏侯侯抓了下頭發:“小明哥留我打遊戲。”
時恬:“通宵那種?”
夏侯侯點頭:“對啊。”
“我操?”時恬懵了,“他怎麼想?”
夏侯侯:“應該就是打遊戲吧。”
另一邊,湛明從廚房出來,給聞之鷙拽到一旁:“今晚你勢必要叫我一聲爸爸。”
聞之鷙沒興趣:“滾。”
湛明就不樂意了:“你再犟,等我從夏老弟嘴裡套到更多時大哥喜好,你不要來求我。”
聞之鷙給空了煙盒扔垃圾桶,沒說話,湛明已經迫不及待了:“你知道他喜歡什麼嗎?”
聞之鷙斜目看他。
湛明:“他喜歡錢。”
“……”
“你知道他討厭什麼嗎?”這次,沒留給聞之鷙思索時間,湛明直接說出了答案。
“他討厭有錢人。”
聞之鷙繞過他直接走了。
湛明還在背後嚷嚷:“我明天一定給你滿意答卷!”
雖然但是,湛明說完感到十分心虛。
從宇宙直B夏侯侯嘴裡套出實質內容真很難。
——哪怕他句句回答發自肺腑。
*
時恬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準備離開,突然被顧焱叫住了。
顧焱先說話:“你現在回家了?”
時恬:“馬上回。”
“家裡還行吧?”
受到他關心,時恬點頭:“還好。”
顧焱:“嗯,叔叔還好吧?”
時恬沒明白他問話深意,說:“還是那樣吧,經常生病,不過也還好。”
顧焱聽到這兒,沉默了一會,說:“要加油。”
時恬點頭:“嗯。”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我,或者找聞哥。找我其實沒多大用,找聞哥,他什麼都能幫你。”
時恬搖頭:“我們自己,可以解決。”
顧焱沒彆話了,說:“你走吧,聞哥在外麵等你。”
時恬走著突然折回來,看著他:“焱哥,你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你覺得他是認真嗎?”
顧焱不太理解:“什麼認不認真?”
時恬張了張嘴,莫名,話又說不出來了。
搖頭:“沒事兒,我走了,拜拜。”
顧焱杵著腦袋站了會兒,那根繃直筋怪了個彎才理解這句話。
尼瑪肯定真啊!保真,比珍珠還真!
就沒見他對誰這麼上過心。
時恬是第一個,應該也是最後一個。
夜裡巷弄溫度潮濕且低,聞之鷙買了包煙回來,看見時恬站在院子門口。
灰蒙蒙沒什麼燈光,他穿著白衣服就特彆亮眼,正東張西望。
聞之鷙走近,時恬兩步小跑過來:“回家了回家了,回家睡覺。”
“累了?”
“不累,就是困。”時恬打了個嗬欠,淚失禁體質,眼眶又模糊了一層,趕緊擦了擦。
聞之鷙莫名好笑,巷子長,走出去有一段時間,慢慢,不知道什麼原因聞之鷙心跳有點兒快。
預感有些不妙,果然,頭腦突然鑽入一陣刺痛,聞之鷙停住了腳步。
時恬回頭:“怎麼了?”
經常經曆這種事,聞之鷙指骨揉了揉太陽穴,重新睜開雙眼是,視野裡一片漆黑。
時恬走近,聞之鷙臉被燈光蒙了層白質,精神並不好,但表情沒流露出什麼痛苦。
疼痛程度還在承受範圍內。
時恬看見聞之鷙側目轉向自己,但眸底散漫空洞。
“怎麼了?”時恬有點兒慌。
聞之鷙說:“暫時失明,顱內占位壓迫視神經。”
時恬慌了慌,拉住他手。從這兒回院子有點兒遠,直接出去車和司機就在外麵等著。時恬問:“你很痛嗎?”
聞之鷙靜了會兒,說:“還行。”
“我牽你出去。”十指扣很緊,時恬準備拿手機給夏侯侯打電話,讓他喊湛明過來。沒想到剛摁出個字母,突然感覺到滾燙呼吸,被聞之鷙推在牆壁上。
肆虐信息素不斷溢出,更加渴望眼前香氣。
漆黑裡,時恬視線被侵占,全是聞之鷙下頜和滑動喉間,似乎非常渴望。
聞之鷙起初還能保持冷靜,但眼前漆黑,隻能聞到淡淡花香氣。
“我抱一會兒。”
聞之鷙聲音變得嘶啞。
後背緊貼牆壁冰冷,時恬動也不動,被他緊緊推在牆麵上,用力摁進懷裡。
四麵包裹密不通風,充斥著強烈獨占欲,目在於讓時恬無處可逃。
唇觸到了耳側皮膚,冰冷,輕輕聞嗅,同時,指骨撫摸到了腺體位置。
“……”
時恬深吸了口氣,還是乖乖沒動,任由他觸碰。
那片皮膚被摩挲著,逐漸泛紅,但聞之鷙克製著咬下去**。
就像坐在金銀珠寶堆上惡龍,聞之鷙擁有這批寶藏,也好好嗬護著他寶藏。
“你……你頭痛有沒有緩解一點兒?”
聞之鷙懷裡很熱,時恬有點兒發熱,被這種親密姿勢擁抱著嗅聞腺體,簡直是小視頻裡才有情趣舉動!
聞之鷙沒回答,氣息很重。
不遠處路過一位騎著自行車深夜歸家上班族,經過他倆時明顯頓了頓蹬腿動作,嘴裡“操!”了一聲。
估計以為小年輕情不可遏大馬路上就開始了。
自行車越來越遠,響著上班族敬告:“小兄弟!彆亂來啊!這有點兒影響風序良俗!!”
聲音消失……
時恬臉通紅,但聞之鷙擁抱沒有結束,他推不開,隻好緊緊抓著他手。
還是下午動作。
但指骨繃緊,強硬,宛如大理石質感,明顯能感覺到聞之鷙因頭痛身體產生強烈應激反應。
很疼……吧?
時恬心裡突然軟很,輕輕撫摸他僵硬指骨。
慢慢,時恬想起了那本書——《如何安撫信息素失控時Alpha》,詳細講明了許多語言和肢體技巧。
初級語言安慰,擁抱,牽手,觸碰頭發等等,解決簡單情緒問題。
高級安撫方式,肌膚相親,接吻,撫慰和紓解……偏向於解決生理方麵問題。
“……”
後麵那些方法,時恬經常看不好意思。
可以試試安慰他情緒。時恬抬起手臂,這個動作一瞬間讓Alpha以為他想逃離,焦躁不安情緒起伏,瞬間將他更重推在牆麵。
“咚——”
磕有點兒疼,時恬忍著,動作更為緩慢,逐漸伸過手臂輕輕抱住他。
時恬抱著他,額頭貼著滾燙額頭,輕聲說:“哥哥,不痛了。”
Alpha喉結滾動,鴉羽長睫輕輕顫抖,動作變得放鬆了很多。
他焦躁感,饑渴感,空虛感,撕裂感,獨占感,獲得感,還有這股頭腦中尖銳刺痛。
時恬手撫摸他耳側黑色刺青:“不痛了,不痛了。”
Omega手柔軟,帶著涼意,觸碰他因為疼痛繃緊骨骼和肌理。
每過一寸,那份焦灼便減弱一分。
好像治愈一切良藥。
……
過了很久。
巷子裡吹過了一陣陣冷風。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姿勢變成了時恬墊著腳抱他,有點兒吃力,時恬輕輕撫摸他耳朵。
聞之鷙意識已經回籠,但視野仍然處於一片漆黑,隻能聽到時恬小聲碎碎念。
“不痛了,不痛了。”
“不難受了。”
“抱抱,我一直陪著你。”
“我會幫你治好你病。”
“以後不會再痛了,聞哥。”
“……”
少年味道,被風吹溫度偏冷,味道已經趨於寡淡,卻有一絲獨特清甜和甘美。
聞之鷙肩膀輕輕動了動。
這次,時恬鬆手,沒有被他用力抓回貼在臉側,像個小孩兒。
時恬歪著頭:“還痛嗎?”
聞之鷙跟他一樣靠著牆站好,神色懶散,似乎有點兒提不起精神,眸底還是空。
“不痛了。”
“眼睛呢?”
聞之鷙憑手感點了根煙,聲音低啞:“快好了,可能還等一兩個小時。”
時恬怔了怔:“還要這麼久啊?那我先送你回家。”
聞之鷙吐了口煙氣,眉眼映模糊,聲音似乎懨到了骨髓:“沒事兒,不用送。”
時恬感覺他情緒還是不太好。
剛疼了這麼一場,不好很正常。
想了想,或許還是得繼續安慰?時恬怔了一下,聲音顯得很乖:“聞哥最棒了,不過,還是讓我送你到家門口好不好?”
“……”
聞之鷙夾煙手頓了頓。
略綠茶了,這。
他沒反應,時恬猜測可能是自己還不夠到位,抬手輕輕摸了摸他耳側頭發。
——這個撫摸手勢,跟給鄰居家大黃順毛手法彆無二致。
時恬邊摸,邊說:“你乖,乖嘛。”
聲音是刻意變得黏膩小奶音,萌萌,甜甜,不心動都他媽不是男人。
“……”
聞之鷙直接失神,煙熱度快燙到指尖才回過神兒。
這他媽是不是太犯規了?
聞之鷙一瞬間有點兒沒順過氣,聲音低下去。
“好,我乖。”
時恬重新牽他,因為牽整個手太大了,所以又隻能牽他中指和無名指手指,拉著朝巷子外走。
他走很慢,怕聞之鷙踩空,還會挨個挨個提醒腳下。
巷子儘頭歪著一盞燈,有點兒破,雙燈壞了一半,忽閃忽閃,聞之鷙眼前也忽閃忽閃。
好像跟著一顆閃爍星辰在走。
等候司機看見這個手勢,立刻上前開車門:“聞宗?”
時恬在旁邊給他兩手搭個小棚子,免得撞到車框,進去了才說:“他剛才頭痛。”
司機嚇壞了!
但看眼前架勢,聞之鷙情緒似乎平靜下來了。
時恬忙裡忙外,等他上去後就坐他旁邊,還牽著手,目不轉睛看他反應。
……司機心裡有數了。
換成以前,估計湛明蕭危得拿命給聞之鷙摁住打鎮靜劑,或者他自己熬過那陣痛後變得清醒。
可現在,這個乾乾淨淨、還有點兒纖瘦少年,用另一種方式幫聞之鷙克服了痛苦,而且,他精神狀態比以前犯病後好太多。
司機在心裡為聞之鷙遇到時恬而慶幸。
到了聞家車庫,時恬先下車再往車內墊著膝蓋,牽著他手慢慢帶出來。
不過,聞之鷙動作熟練了很多。
時恬問:“你能看見了嗎?”
聞之鷙:“能看見輪廓。”
時恬說:“那也行,有人來接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走了兩步,手被拉很緊。
聞之鷙垂著眼皮,指骨無意識蹭了蹭耳側刺青,似乎自己並不確定結果。
“能不能,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