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人來人往,時恬給口罩往上拉了點兒。
想想，又發了句消息。
時恬：【已在路上，不許拒絕。】
他抬起頭,有點兒茫然。除了很小時候跟小爸從外地被帶回來,他壓根兒沒出過遠門，除了汽車、自行車甚至沒接觸過其他交通工具。
好不容易在空乘指引下進入等候區，時恬手指又動了動，給聞之鷙發消息。
時恬：【第一次坐飛機qwq】
時恬：【飛機圖片.jpg】
他就背了個書包，聽說首都很冷穿了件黑色厚外套，襯臉特彆白,下巴尖尖。時恬跑到等候區窗口旁趴著看飛機飛來飛去，還拍了幾張照片。
聽到登機提示,時恬給聞之鷙發了最後幾條。
時恬：【要飛高高了==】
時恬：【手機馬上關機】
時恬：【行程圖.jpg】
到飛機坐下，旁邊挨著一位年輕女孩兒,時恬給書包放腿上抱好,左右望了望。
機艙人滿著,但很安靜,似乎沒人想說話。從南域到首都要飛四個小時，大家幾乎都閉著眼睛準備睡覺。
時恬轉回目光，看了會兒窗外,明知道不可能丟東西和中途轉機,但還是不怎麼敢睡,眯一會兒就睜開眼睛，等待時間流逝。
下飛機是淩晨五點,落地就撲來寒風,時恬給手機開機,聞之鷙還沒回複,估計他在睡覺，時恬也沒繼續打電話。
跟著是出機場，轉車，時恬剛上公交車，睡意沉沉司機一轟油門開走了。
“……”
時恬左右望了望，估計這是輛發往防控區班車，車裡中老年人居多，聽說話，估計還來自五湖四海。
時恬坐著這一會兒，被老太太拉住：“孩子，你是去防控區嗎？”
時恬嗯了聲。
老太太說：“我去看看我孫子，這小兔崽子不聽話，鬨到那裡麵去了。我從小教他，都教不聽。”
還是特彆疼愛孫子卻無可奈何奶奶。
時恬跟她聊了幾句，困得很，但公交車上座位滿了，隻能額頭抵著窗玻璃打瞌睡。
有點兒累，像腦子裡塞著團沉甸甸棉花，幾乎不能思考。
這公交車大概晃了兩個半小時，終於停了下來。
時恬下車，又驚著了，周圍是一片紅磚白牆小鎮，感覺整條街走遍大概用不了五分鐘，旁邊倒是有很多大型卡車經過，應該是附近集散市場自發興起市鎮。
雖然防控區在郊區，這也太偏僻了吧？？！
時恬肚子餓直叫，看了眼那個豎著塊牌子勉強能稱為公交車站台，先找了個家店吃飯。
吃同時打開手機，聞之鷙還是沒回複。
心情莫名有點兒沮喪，時恬還挺希望他高高興興地等候著自己。不過，時恬沒多想，吃完飯去了趟公共廁所出來，開始到站台旁等另一班公交車。
不過等了十幾分鐘，旁邊有人問：“你等車嗎？”
看了看對方，時恬點頭：“嗯。”
“去哪兒車？”
時恬說：“去防控區。”
對方擺擺手：“公交車剛才已經過了，一天一班，這兒有黑車，坐不坐？”
“……”時恬低頭看表，不相信，“我剛才看還沒過啊。”
“九點，”對方說，“很準時，基本不等人。畢竟那地方邪門兒。”
操。
時恬心裡罵了聲。
九點，正好是他在店裡喝那晚碗豆漿！
這下，時恬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低頭翻手機：“……我打車。”
對方嗤了聲，嘲笑外地人語氣，優哉遊哉：“還打車？那你就試試吧，打上車了算我輸。我是今天有事，和朋友正好往那邊走一趟，才帶你，你真不上？”
越這麼聽，越有鬼。時恬抬頭看他，一個二十多歲Beta，有點兒流裡流氣，開那車也是早八百年換下來桑塔納，就透露出幾個字——
破。
爛。
窮。
寒酸。
時恬想想，還是搖頭：“我再看看吧。”
再看了十幾分鐘確實沒車。時恬拿出手機導航，插了充電寶，開始沿著公路往防控區走。
看導航，步行也要三小時。時恬走了半個小時，累腿軟，加上一晚上沒睡，都有點兒頭重腳輕。
然後，剛在路邊蹲下，就聽見車輪子卷來聲音。
剛才那Beta開著他那破車，遠遠看見他：“兄弟，蕪湖~”
時恬：“……”
車停在腳跟前，對方麵色同情，但又挺好笑：“你說你圖啥啊？我長得就這麼像壞人嗎？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你要再不上，肯定沒彆人肯搭理你了！”
時恬咬咬牙，說：“我上。”
車門響了聲，後座他還有個朋友，給時恬挪了個位置。
邊開車，就聽這Beta健談地說話：“你說你一小帥哥去防控區乾什麼？”
看他脾氣不錯，時恬回答：“找人。”
“找誰？”
“你管？”
“喝喲。”對方笑了，還是不生氣，“行行行，我多嘴。不過那地方危險得很，你還是早去早回吧。”
時恬還是沒吭聲，抱著書包。
手機突然響了。
聞之鷙睡醒拿起手機立刻看見了時恬消息，怔了下，打了電話過來。
“你在哪兒？”
時恬人都累懵了，抓著手機，臉色白白：“在車上。”
回應他是一片短暫沉默。
聞之鷙問：“哪個車上？”
“就，來你們防控區那條碎石子破路。”
這下，聞之鷙真沉默了，半晌，舌尖抿著唇舔了舔，簡直心悅誠服：“時恬，你還挺厲害。”
“……”時恬困得很，抱著膝蓋，“有什麼好厲害，還不是想見你。”
就這麼兩三句對話，吸引了開車小哥注意，他回頭：“喲，沒想到你是去防控區找男人啊。”
“……”
時恬瞪著眼睛，硬是沒說話。
對方又問：“你男朋友是獄警啊？關人？”
“……”
時恬頓了頓，說：“不是，他是被關在裡麵。”
這下換對方沉默，半晌後說：“那還挺牛逼——行，你等著守寡吧。”
聲音不大不小，透過揚聲器，正好被聞之鷙聽見。
時恬攥緊了手機，聽見他問：“這人誰？”
“送我來防控區，”時恬想了想，補充，“路人。”
“黃泉路人？”
“……”
接下來氣氛變得略為微妙，聽動靜聞之鷙似乎起身洗漱外出，去辦公室向管理員報備出門了。不過電話一直沒掛。
Beta小哥嘖嘖半天：“本來還想問你要個聯係方式，啪，快樂沒了！”
耳邊傳來聞之鷙壓下去呼吸。
時恬莫名想笑。
“哎，我說，既然你有男朋友，也彆坐我車了，現在下去吧，我不白搭。”
時恬沒忍住，笑出了聲。
一路開玩笑，眼前出現防控區高大圍牆，牆頂，纏滿玻璃碎片和通電鐵網，車停了下來。
Beta小哥停了車，回頭說：“我看你長這麼好看，男朋友卻在防控區裡待著，不如你早點棄暗投明另外找個人嫁了。我跟你說，進這裡麵男人都不好，要——打——老——婆——”
時恬搖搖晃晃下了車。
落地那一瞬間，被寒氣熏得，差點沒厥過去。
那小哥還賴著不走，湊熱鬨：“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絕世猛A，值得可愛小O千裡送。”
時恬回頭，防控區大門處有荷槍實彈軍武，聽見嘩啦一聲，門打開了。
聞之鷙從那邊走過來，穿著身乾淨黑色長風衣，顯得身高腿長，周圍又圍著點兒壓低氣勢。
“操，”那Beta小哥直接開車門：“溜了溜了，這牆角翹不得。”
時恬道了謝，還往車裡塞了一百塊錢，小哥揚長而去。
時恬轉過身。
聞之鷙已經走到了跟前，大寒天他穿不算厚，領口微敞，露出骨骼形狀性感，身上散發出莫名撩人味道。
“聞哥。”
被聞之鷙陰影籠罩，時恬耳根發紅，不確定是快大半月沒見，反而有點兒害羞。
不過沒等他忸怩，已經被聞之鷙拉進了懷裡。
時恬本來挺累，被他這麼抱著，渾身都暈乎乎，也回抱住他。
聞之鷙揉了揉他額頭，親了下：“我們甜甜，很厲害。”
被他這麼一說，時恬反而覺得路上奇遇變辛苦了，悶悶說：“也沒有那麼厲害。”
說完，就感覺被聞之鷙抱得更緊，偏頭吻住了唇。
吻很溫柔，時恬現在看起來挺瘟，病蔫蔫，不能承受什麼腥風血雨。
讓他蹭著唇，時恬腦子裡本來堵住一塊兒沉悶漸漸舒展，許久，總算感覺整個人在冰天雪地裡活過來了。
不過，還是很困，時恬打了個嗬欠：“我想睡覺，昨天在飛機上一夜沒睡。”
聞之鷙捏了捏他臉：“走吧。”
時恬以為要跟他進防控區，沒想到，聞之鷙去了門口找車。
時恬東張西望，問：“不能進去嗎？”
他還想看看聞之鷙這段時間生活地方，反正，就看他過好不好。
“不能進去，”聞之鷙說，“規定。”
時恬拉著他手，邊走邊跺腳：“為什麼這麼規定？”
聞之鷙腳步頓了頓，偏頭，五官在雪景中塗染了點兒陰影：“因為隊伍裡不能碰男人，碰女人，懂？”
“……”
時恬下巴尖抵入領子裡，哦了聲。
不能碰美色，敗壞紀律。
還有這種講究。
車緩緩開出來，時恬跟著聞之鷙上了後座，好奇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離這兒最近賓館，先給你找住地方。”
時恬眼睜睜看著車開始往來時路走，驚訝：“又回去啊？那個小市鎮？”
他又開始活蹦亂跳了，在車裡東張西望。
聞之鷙輕輕拉著他手，嗯了聲：“附近有軍區，人少，隻有那個小市鎮。”
兜兜轉轉又回去了，時恬有些好笑，回頭，給腦袋偏在聞之鷙肩頭：“我要睡了。”
“睡吧。”
之前一直睡不著，現在這車開得顛簸，但緊緊拉住聞之鷙手，時恬居然也能睡著。
但稍微睡一會兒就受不了了，下車時頭疼厲害，時恬耷拉著眼皮下了車，看見聞之鷙拎起他書包，隨後牽著，朝小巷一頭走。
賓館就門口掛了個塑料牌，特彆破舊，進去，老板娘在一旁打毛線。
聞之鷙說：“開一間房。”
老板娘說：“身份證。”
時恬遞過去。
老板娘抬頭看了他倆一眼，可太懂了，丟出一盒方形小紙盒：“房間200加上這個30，一共230。”
時恬沒懂，疑惑：“這是什麼？”
仔細打量，藍色封麵，寫著“激情四合一”“大膽愛吧”“超薄持久防早泄”——
安.全套……？
時恬怔了一秒，隨後臉色緋紅，慌張道：“我們不要這個……”
聞之鷙瞥了眼，也在打量上麵字，片刻，說：“暫時不要。”
老板娘啥沒見過，猜這小情侶還裝模作樣呢，收回去說：“半夜自己拿，明天付錢也行。”
時恬：“……”
這也太操了。
進了房間，時恬還有點兒沒回過神，說：“這老板娘太過分了叭。”
聞之鷙回頭，見小Omega一臉憤憤不平，好像被欺辱了似，莫名彎了下唇。
“附近全是荒地，沒什麼人來，開房一般都是為了做這個。”聞之鷙拍拍他肩膀，“睡覺吧。”
時恬氣得都不困了，不過還是脫掉鞋子上了床，給被子拉到下巴尖。
賓館還真挺簡單，牆上掛著幾幅曖昧不明畫，估計上好幾年健美先生，國際小姐，□□非常誘人，感覺這地方就是用來滿足縱橫瘋長欲.望地方。
時恬躺著躺著睡著了。
聞之鷙挨著床坐下，半偏過頭，打量他睡著樣子。
時恬睡覺很乖。厚外套脫在床頭折疊好了，書包也放著，聞之鷙拿過打開，裡麵裝著兩本《高考衝刺集錦》。
“……”
挺好，到哪都不忘學習。
就這麼看著他，手機突然響了，聞之鷙起身出了門。
櫃台旁，老板娘還在打毛衣，看見他出來，臉上露出“我就知道你是這種男人”表情，給剛才藍色包裝盒丟出來。
“拿去吧。”
聞之鷙瞥了眼，舔了舔乾燥唇。
“這個挺好用，他們都說好用。”
聞之鷙：“不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