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2 / 2)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按朔律追究輝嬪之子,也按朔律追究輝嬪戕害皇嗣的罪過!”

“人都死了,你鞭屍又有什麼用?”

眼見朝堂上又要吵了起來,天壽帝頭疼地按住太陽穴,對一旁的高大全低聲說:“朕餓了,你那裡有吃的嗎?”

“陛下……再忍忍吧。”

“還要忍到什麼時候……反正朕的話也做不了主,為何要叫朕坐在這裡看他們一個個地浪費時間吵架?還不如你在這裡坐著,讓朕先去用個早膳!”

“哎喲,陛下,可彆這麼說……”

殿後忽然匆匆走出一名內侍,高大全聽他耳語幾句,變了臉色。急忙來到天壽帝耳旁複述。

天壽帝聽完,重重咳了幾聲。

針鋒相對的朝臣沒人鳥他。

天壽帝喊了幾聲“安靜”,朝堂上的噪音一點沒小,一怒道:“穆世章!”

大殿立即鴉雀無聲。

穆世章上前一步:“老臣在。”

“……太後剛剛傳來懿旨。”

天壽帝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輝嬪之子已上玉牒,序齒九。不論是秘而不發還是交給大理寺,都不成了。你們內閣再議吧……下朝!”

不等穆世章阻攔,高大全已經拖長聲音喊道:

“下——朝——”

……

“回稟太後,陛下下朝了!”

“……知道了。”舒太後揮退稟報的內侍,平淡目光落到坐在下首的秦穠華身上:“如何,滿意了嗎?”

秦穠華立即起身行禮:“穠華多謝皇祖母出手相助。”

“不必了……就像你說的一樣,助他也是在助己。”舒太後緩緩道:“穆氏勢大,安兒的確獨木難支,烏孫也是一筆不可多得的助力。你既然肯為那孩子擔保,哀家就信你能籠絡住他。”

“穠華謝皇祖母信任,九皇子也定會將今日的恩情銘記在心!”

“隻是一母同胞也可能有兄弟鬩牆的一天,你可曾想過,此子要是狼子野心怎麼辦?”

秦穠華低著頭,神色恭敬從順:“九皇子生母已逝,又有外族血統,斷無繼承大統的可能。若是知恩圖報,便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若是狼子野心,也能做一塊上好的磨刀石。無論九皇子日後長的是人心還是狼肺,對安兒來說,都利大於弊。”

“……如果這個磨刀石,磨成了利器傷到自己呢?”

“穠華會在那之前,親手毀了它。”

“哀家知道你一向想的周到。你要記住今日所說的話……日後若有萬一那天,彆叫皇祖母失望。”

“孫女記住了。”

秦穠華走出壽康宮時,殿外天色已大亮。

經過兩個時辰一板一眼的端坐,她終於等到舒太後消氣,出麵問她一句“為何”。

這即是對她的赦免,也是少年避免成為替罪羔羊的唯一希望。如今舒太後出麵,做主讓少年入了玉牒,她也總算可以歇……半口氣。

秦穠華問:“人在哪兒?”

結綠回話:“摘星宮。”

“……走罷。”

剩下的半口氣,在秦穠華見到焦黑大樹下的少年後,終於呼了出來。

摘星宮經過一夜大火,早已變成廢墟,隻有保留了輪廓的殘垣斷壁能依稀看出,曾經那個夢幻如仙宮的宮殿影子。

少年蹲在摘星宮前院的死樹下,神色平靜,如無其事。看見秦穠華,也隻是抬了抬眼,再無更多變化。

烏寶等梧桐宮的宮人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遠遠圍著少年,生怕他又伺機亂跑。

“……他回摘星宮做什麼?”秦穠華開口。

烏寶一臉糾結:“奴婢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在樹上,一直望著金鑾殿方向……奴婢喊他下來,他也不聽,奴婢怕傷著他,也不敢叫人爬樹。”

“那他怎麼下來的?”

“他自己下來的……奴婢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自己下來了,後來奴婢才聽說,是金鑾殿那邊下朝了。”

秦穠華看向少年,他拿著一根枯樹枝,麵無波瀾地在地上扒拉。

她走了過去,發現地上有隻仰麵朝上的甲蟲,一列井然有序的螞蟻。

“阿姊早上不見你,心裡很擔心。下次你要去哪兒,至少留一句話,讓阿姊知道去何處尋你。”她半蹲下身,輕聲說。

少年頭也不抬,隻是樹枝扒拉的對象從甲蟲變成了黃土地。

“……我們走吧。”

秦穠華伸出手,柔聲道。

扒拉的樹枝停了,少年的動作也停了。

宮人們屏息凝神,麵麵相覷,而秦穠華依然保持著微笑,伸出的手也穩穩停在半空。

半晌後,樹枝無聲落下。少年拿過樹枝的左手伸了一半,忽然一頓,秦穠華和他的視線都集中在染著黑灰的指腹一處。

在他縮回左手之前,她先握住了退縮的那隻手。

“回家吧。”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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