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嬌軟的貓叫像是一顆巨石投入了湖中,本就嘈雜的校場更是如同開鍋一般沸騰起來。

“公主來了!”

“快快快!都動起來!”

“我的上衣呢?哪個小兔崽子偷了我的上衣?!”

“喝!哈!呀!”

少年們像打了雞血似的,紛紛使出最得意的招式,閃著銀光的刀劍槍戟在一隻隻手中舞得虎虎生風,讓人目不暇接。

校場東麵遮天蔽日的榕樹上,跳下一個身姿矯健的少年,他直起身來,挺拔的個頭遠超同齡人。

瑰麗的斜陽中,少年一身玄色裋褐,烏黑透紫的眼眸流動著晶石般冷銳的光澤,一頭濃密黑發被發扣高高束於腦後,發尾像剛睡醒似的小獅子似的,微微發卷。

武嶽衝到比武台下的一桶清水前,正對著水麵急急忙忙整理麵容,屢受重創的屁股就又挨上了一腳。

他身子一歪撲到地上,瞠目結舌地看著公然行凶的秦曜淵提起水桶,乾脆利落地澆了自己一身。

秦曜淵抹掉臉上的水流,腳尖勾起武嶽掉在地上的銀槍,躍上寬闊的比武台。正在舞槍的男子腰身足有兩個秦曜淵寬,男子提起銀槍大喝一聲,聲勢十足地向少年攻去。

秦曜淵手中銀光一轉,長槍帶著雷霆之勢掃向高大健壯的男子腹部。

一聲悶響——

男子高高騰空,重重落地。

紅纓在空中飛揚,銀槍在比武台上舞出一聲震撼人心的鳴顫。

“誰敢一戰?”少年睥睨全場,眉眼冷峻。

“我來!”

武象一個手癢,忍不住提槍跳上比武台。

秦穠華帶著隨侍的宮女內侍步入校場時,映入眼簾的第一眼就是大汗淋漓的少年和廣威將軍二公子在比武台上打得如火如荼的畫麵。

結綠一邊張望著,一邊笑著說:“九皇子真刻苦呀,連衣服都濕透了!還好公主有遠見,帶了更換的衣服來,不然一會怎麼去參加五皇子的喜宴?”

結綠身後春心萌動的小宮女們紛紛用力點頭。

秦穠華笑道:“你們先把冰品發給休息的人吧,還在練習的便不要打擾了。”

“喏。”結綠笑著說:“奴婢們這就去。”

秦穠華每次來廣威將軍府,都不會空手而來。

府裡習武的人早已習慣了沾九皇子的光,便是當真辛勤練習的男子都紛紛停手,更彆說那些表演的戲子。一時間,校場內精壯青年笑著鬨作一團,分發冰品的宮女們各個紅霞上臉。

冰品發完之後,不論男女都圍在比武台旁,為精彩絕倫的比試發出陣陣助威聲。

秦穠華自然有最好的觀景位置坐。

武象雖然隻比少年大上七歲,但他已有從軍經曆,是真刀實槍上過戰場的。

秦曜淵能夠單憑蠻力就和他打得不分勝負,實在是讓人又驚又喜。

她含笑觀望全程,直到武象使勁渾身解數,用全身重量勉強壓製少年的銀槍。

“好了,點到為止——”

武象大叫一聲,在一片噓聲中迅速閃開。

“籲——”

武嶽在台下做著鬼臉。

“公主來了,不可放肆。”武象一腳踢開武嶽,高聲說:“大家都休息一會吧!”

秦曜淵扔掉手中銀槍,翻過看台,徑直朝看台上的秦穠華而去。

秦穠華從結綠手中接過絞過冷水的乾淨帕子,在少年來到麵前後,為他擦拭臉和脖子上的汗水,少年在她舉起帕子的同時,習慣成自然地蹲了下來,調整為了方便她的高度。

“今兒還不算太熱,你怎麼渾身是汗?”秦穠華問。

“太辛苦了。”他說。

“是太辛苦,而不是太狡猾嗎?”秦穠華笑著,食指點在少年額頭,輕輕戳了一下。

她笑道:“哪有人渾身是汗,卻一點汗味都沒有的?”

“有才好嗎?”

少年接過她手裡的帕子,一個旋身,緊挨著她坐下。

十五歲的少年,坐下來時,個頭已經比她還高,秦穠華一時有些怔忪,他從身旁抬起眼眸,靜靜地看著她。

秦穠華竟然從這沉靜的凝視中感覺到一絲壓迫,就像被大型野獸目光鎖定一樣。

她轉移話題,道:“我帶了冰糖蓮子,吃嗎?”

“手酸,累了。”他說。

秦穠華故意道:“那就給你留著,回宮再吃。”少年擰起眉頭,把毛茸茸的腦袋靠上她的肩頭,低聲說:“……我想吃。”

秦穠華笑道:“叫聲阿姊來聽聽。”

“阿姊。”

秦穠華在他額頭輕彈一指:“隻有這種時候才肯叫上一聲。”

“喂我。”少年在她肩上仰起臉,目光筆直地看著她。

秦穠華接過結綠遞來的瓷碗,舀了一勺冰糖蓮子遞向少年。

她喂一勺,少年吃一勺。看台下的少年們遠遠看著言笑晏晏的玉京公主和靠在她肩上享受喂食的九皇子,酸得像是壇子裡密封了百八十年的陳年老醋。

武嶽拽著二哥的胳膊,哭喪著臉說:“哥,我好酸啊,你酸嗎?”

“有什麼好酸的?”武象抬頭看了一眼看台上的姐弟倆,又低下頭去認真擦槍:“我最不酸的,就是他們秦家人。”

“為什麼?”

武象踢開抱著他的武嶽,拿著擦得銀光閃閃的槍轉了一圈,咧嘴笑道:“……蠢弟弟,出去彆說我認識你。”

武象提著槍,步步生風地走到秦氏姐弟麵前,乾脆利落地單膝跪了下去。

“卑職武象,見過玉京公主!”

秦穠華笑道:“武千戶請起,不必多禮。”

她剛要伸手虛扶,有人把她的手牢牢壓了下去。

秦穠華偏頭一看,少年靠著她的肩膀,眼也不抬,輪廓分明的側顏平靜如常,仿佛緊緊扣著她的那隻手和他毫無關係。

武象起身後,秦穠華笑著說:“淵兒,你先去更衣罷。”

秦曜淵瞥了一眼武象,慢騰騰地起身。

等他走遠後,秦穠華笑道:“武千戶,淵兒近期的習武表現如何?”

“九皇子天生神力,悟性又高,實在是練武的好苗子,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九皇子雖然天資甚高,自身的努力卻乏善可陳。”武象說:“每到府中教習文課時,九皇子不是逃課就是坐著發呆,每每師傅抽問,一問三不知……”

“我什麼時候一問三不知了?”秦曜淵冷冷問。

用難以想象的速度換了一身新衣的秦曜淵走了回來,挨著秦穠華坐下後,懶散的身子又靠上她的身體。

小穠華喵一聲,跳上他的膝蓋,踩了兩下,盤腿坐下。

“……殿下雖未一問三不知,但回答永遠隻有一個。”武象說:“殺。”

武象朝秦穠華一揖手,說:

“為卒者,可不通兵法,為將者,卻必須通百家兵法,卑職不願見到殿下的天賦遭埋沒,還請公主監督殿下,靜下心來學習紙上的知識。”

“此事我記下了。”秦穠華笑道:“還請武千戶今後繼續督促淵兒習武。”

武象又行了一禮:“這是卑職分內之事。”

武象離開後,秦穠華看向靠在肩頭的少年,問:“你逃課了?”

他眼神遊離在天邊外,對她的問話好像渾然不覺。

“等回去再收拾你。”秦穠華用指尖戳他額頭:“走罷,去吃喜酒了。”

“……不想去。”

“那你就一個人留在這裡。”

這幼稚的威脅立竿見影,少年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秦穠華和校場內的眾人告彆,在一片歡送聲中走出了廣威將軍府。

通體漆黑的馬車低調停在路邊,秦穠華剛走到馬車邊,少年就習以為常地伸出了手。秦穠華扶著他的手,踩著馬凳上了馬車,之後輪到秦曜淵,他連馬凳都不需要,單手撐在車邊,輕而易舉就躍上了馬車。

他鑽進車廂,自然地坐在秦穠華身邊,肩膀又靠上她的身體。

隻要一挨到她,少年就像曬到太陽的慵懶大貓一樣,收起利爪,人畜無害。

“淵兒,你的頭發亂了。”秦穠華說。

他一聲不吭,直接把後腦勺轉來對著她。

秦穠華鬆了發扣,以手為梳,重新幫他攏好長發。

少年烏黑濃密的發絲從如雪的指尖滑過,發尾的小卷調皮地勾著她的指頭,秦穠華忽然一愣。

“……怎麼了?”

少年察覺她片刻的凝滯,問。

“……淵兒的頭發又黑又多,讓人好生羨慕。”秦穠華笑道。

少年沒有起疑。

秦穠華攏起黑發,高高扣在他的腦後。

她心中忽然冒出的疑惑揮之不去,輝嬪……似乎是完全的直發?

馬車行駛一陣,在鞭炮聲陣陣的福王府停了下來。

秦曜淵先下車,然後親手扶下秦穠華。福王府門前的司儀大聲叫道:

“九皇子、玉京公主到——”

秦穠華讓烏寶送上提前準備的禮物,和秦曜淵二人先步入福王府大門。

福王秦曜安身穿喜服,正笑容滿麵地站在前廳接客。

見到秦穠華,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

“阿姊!”

</>作者有話要說:排排坐,吃糖糖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