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第52章

短短數日,無法用人力解釋的讖言就出現了三個。

京中流言紛飛,每個讖言都有其擁護者。

穆氏顯然是最後一個讖言的頭號反對者,絳雪苑死而複生的泡桐樹第二日就遭砍伐,穆黨犬馬整日在街上遊走,驅散逮捕談論絳雪苑讖言的民眾。

高壓政策下,關於絳雪苑讖言的流言反而傳得更廣了,大有人儘皆知之勢。

這幾日,穆黨過得很不痛快,與之相反,秦穠華就過得十分舒坦。

梧桐宮中,結綠為她送上一碗紅棗桂圓湯,豐盛的紅湯盛在白玉刻詩碗裡,紅棗和桂圓打堆,麵上還浮著幾顆飽滿枸杞。

結綠一邊服侍她喝下,一邊念叨著:“都快入夏了,公主的手腳還是這麼冷,平日要多吃些紅棗枸杞補血才是……”

烏寶正在挽窗邊的窗紗,聞言插上一嘴:“那枸杞紅棗,公主吃的還不算多呀?枸杞飯,枸杞茶……公主就差在熬的藥裡也放枸杞了。”

“你又不是女人,你不懂!”

“是是,我不懂……”

秦穠華喝完湯,笑眯眯地看著二人拌嘴,忽然,內侍喜寶從殿外快步走來,行禮後,道:“公主,瑞曦宮來人了,陛下召您和九皇子去遇仙池。”

“可知為了何事?”

“聽說是宮裡來了位望氣大拿,所有皇子公主都在遇仙池等著望氣呢。”

“望氣大拿?”秦穠華抬起眼。

“是啊,是穆首輔進獻的,陛下本來沒當一回事,但是這個望氣者好像真的有些本事,說的全都準了!”

聽到穆首輔三個字,秦穠華笑了笑,放下光底的白玉刻詩碗,在結綠攙扶下起身。

“具體說說吧。”

“喏。”喜寶行了一禮,將自己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出來:“此人名為魏弼欽,廣西人士。陛下先是讓他給高公公望氣,言準之後,陛下不信,讓高公公出瑞曦宮往南邊,將迎頭碰見的第三人、第七人、第十一人帶回來。”

“高公公帶回的三人都是宮人奴婢,分彆在不同地方當值,還有一人是今日剛入宮的小宮女,魏弼欽不僅說準了三人的命格,甚至連其中一人剛喪了三代內親眷都說準了!”

喜寶說起此事眉飛色舞,神色敬佩。

秦穠華讓他退去後,結綠服侍著她換上外出的裙裝。

“公主覺得,這望氣者的本事是真的嗎?”結綠問。

“是真是假,去了才知。”她說。

秦穠華坐到梳妝台前,幾位婢女端著托盤步入殿內。

她從侍女遞上的一盤雕花象牙筒中,擇出一隻海棠色口脂。結綠接過後,以淨後的手指蘸取,小心翼翼點塗於女子花瓣般的嬌嫩雙唇。

“公主此去一定要小心。”結綠神色擔憂,囑咐道:“既是穆氏進獻的望氣者,一定一肚子壞水,說不定見了公主會說出什麼妖言惑眾的話來。”

秦穠華神色平靜,待結綠上完口脂後,問:“淵兒人在何處?”

“九皇子剛從廣威將軍府回來,想來也該從寒酥池出來了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帶著一身水汽,長發半乾的少年大步走進殿來。

秦穠華還未回頭,少年已經擠著坐下。

寢殿裡能坐的地方這麼多,他偏要和她坐在一張隻夠單人落座的妝凳上,為免將她擠下突然狹窄起來的軟凳,少年伸手一攬,把她摟向自己。

隻要秦曜淵在,必定寸步不離的小穠華也來湊熱鬨,輕盈跳上少年膝蓋,一隻腳踩一人腿,悠然長喵。

秦穠華剛因腰間多出的手而注意力轉移時,少年已經收回手,拿起妝桌上秦穠華剛用過的口脂盒,隨手一拋又接住。

“你要去哪?”他問。

她笑道:“遇仙池,父皇傳召,你和阿姊一起去。”

少年應了一聲,像是悶在皮革下的鼓聲,低沉而磁性。

秦穠華打量他半乾的長發,說:“怎麼又不擦乾就出來了?”

“……想見你。”

秦穠華一怔,下意識看向少年雙眼。

那雙烏黑透紫的眼眸裡一片坦蕩,沒有潛台詞,沒有言外之意,他的眼睛和語言,都一貫誠實率性。

若是旁人如此說,秦穠華早在心裡過了數遍,秦曜淵這麼說,就是單純的回答。

想見你,所以我來了,即使頭發沒有擦乾。

因為我要立刻見到你。

秦穠華在他下巴撓了撓,笑道:“知道了,快去把頭擦乾,換好衣裳。”

烏寶拿著乾長巾快步走來:“殿下,奴婢給您擦吧……”

秦曜淵接過烏寶手裡的長巾,為了不讓水珠濺上秦穠華,自己把頭偏到一邊擦了起來。

結綠在一旁笑道:“這麼多年了,九皇子還和以前一樣,什麼事都不讓奴婢代勞。”

秦穠華玩笑道:“九皇子精貴著呢,不要宮人代勞,隻要公主伺候。”

她從軟凳上起身,拿過長巾,輕輕擦拭他半乾的濕發,笑道:

“是不是呀,我的小狼?”

少年姿態從順,佝僂著脖子,任由她搓圓揉扁,毛茸茸的腦袋在長巾下左搖右擺。

如果武嶽在場,一定會瞪掉眼睛珠子,梧桐宮裡的眾位宮人卻早已經見怪不怪。

要說世上誰能捋了狼腦袋還全身而退的,玉京公主當為一人。

等兩位主子都準

備好後,梧桐宮的兩抬步輿便向著遇仙池出發了。

……

風光旖旎的遇仙池邊,聚集著眾多天潢貴胄和當今大朔天下最尊貴——至少是明麵上最尊貴的帝後。

帝後等人舒舒服服坐在池邊,宮人環繞,眾人視線不約而同望著水榭中央。

六麵寬闊的插屏圍成一麵無門的多邊圍牆,小內侍踮著腳尖,捏著綢布一頭,將另一頭的玉鐲輕輕投入插屏背後。

過了片刻,插屏中傳

出一道中年男子的沉穩聲音:

“此玉身上金光燦爛,氣如疊壘,金光邊緣又有紫紅吉氣,玉的主人應出身祖上有德的大富大貴之家,氣的流動急躁,似有風推動,說明玉的主人性情偏躁,缺乏耐心,氣雖急,但並不強勁,應是家族在近日受過挫折,連帶削弱了自身的氣。”

池邊的人議論紛紛,憐貴妃收回玉鐲,大力誇獎了幾句,埋怨的眼神卻飄向站在人群中的穆得和:家裡找的這是什麼望氣者?連話都不會說!

什麼“急躁”、“不強勁”、“挫折”?通篇除了說他們祖上有德外,就沒一句好話!

天壽帝和穆皇後坐在一張軟榻上,他越看越為此人的望氣術驚訝。

穆氏進獻的望氣者,自然是穆氏的人,天壽帝一開始也想著拆穿他的把戲,可是此人無論怎麼都不翻船,就連天壽帝心血來潮,要人用插屏將此人擋起來,不觀人麵,隻看隨身飾物來望氣,他也句句靠譜。

天壽帝不肯就這麼放棄,對身邊人打了眼色,起身走到池邊,隨手揪下一朵小野花,來到水榭裡,親自投入屏風中。

皇帝突如其來的行為不僅讓什麼都不知道的圍觀群眾為插屏內的望氣者捏了把氣,也讓清楚魏弼欽來曆的穆得和提起了心。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穆氏安排的神棍,隻有穆氏父子知道,此人是真有本事。

可是,再有本事的人,能通過望氣術看出一朵野花的來曆嗎?

這一次,插屏裡沉默的聲音有些久,過了半晌,屏風裡才傳出魏弼欽的聲音:

“此花之氣,貴不可言,在下不敢妄言。”

“這可真是奇了!”天壽帝不得不服,揮手道:“來人啊,把屏風撤了,讓大師出來說話。”

天壽帝走回軟榻時,六麵插屏也剛好拆完,穿著道袍,手握一把拂塵的中年男子走出水榭,向天壽帝方向一揖到底。

“貧道魏弼欽,見過陛下,見過諸位貴人。”

魏弼欽將視線集中在腳尖前的草叢,他不希望因為多看了哪位嬪妃公主一眼,就遭皇帝厭棄。

畢竟,此次他入宮的目的,就是為了長久留在朔明宮中。

天壽帝在軟榻坐下,問:“大師可曾聽說京中近來出現的三個讖言?”

“貧道略有耳聞。”

“你如何看待這三個讖言?其中誰是真,誰是假,又或者,三個都是真的?”

天壽帝話音落下,眾人目光都落在魏弼欽身上。

魏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