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第77章

中秋那日落下的雨連綿下了四天,雨停之後,朔明宮中又有一大盛事進入正軌,那便是秋獮大典,秦朔皇族和王公大臣一同參與的大圍獵。

距離上一次大朔舉辦秋獮大典,已是懷帝時期的事了。

如今國庫裡攢了點錢,內閣輔臣們一致認為到了彰顯國威,震懾宵小的最佳時機。經過去年漫長的數輪討論,相較而言不那麼勞民傷財的秋獮大典就成了內閣商討的結果。

雨停之後,秋獮大典的先行隊伍向著桐曲圍場出發。等天壽帝在朔明宮中悠然過完八月,皇室車隊也準備妥當。

九月一日,常年緊閉的毓光門罕見地五門同開,明黃鸞車和無數車馬在浩浩蕩蕩的金吾衛簇擁中湧向城外。

天子登基後首次踏出京畿,沿途震動,萬民目送。

路上走了幾日後,大多數人的新鮮感都消失殆儘,騎著駿馬奔騰了幾日的公子哥紛紛棄馬乘車,不再外出顯擺,身嬌體弱的千金小姐們更是把馬車當作了小家,縮在狹窄的車廂裡解決一切需要。

如今還騎在馬上走在車外的,隻有護衛車隊的三千金吾衛了。

正午時分,車隊停下歇息補給。身穿金色甲胄的方正平騎馬過來,在一輛外觀低調,有鳳穿牡丹暗紋的深棕色馬車上輕輕敲了敲。

虛掩的車窗從內推開,玉京長公主貼身婢女的麵孔出現在窗內。

方正平垂目望著窗框,壓抑著目光,不去看車內魂牽夢縈的身影。低聲道:“車隊後邊來了一群行商,吃的用的都有,長公主若是嫌車裡無聊,可帶人出來逛逛。”

“知道了,多謝。”

車裡傳出溫柔的女聲,方正平心中一緊,頭埋得更低。

方正平騎馬離開後,結綠回頭道:“公主,咱們要去看看嗎?”

“也可,坐了一日的車,人也坐軟了。”秦穠華正好翻完手中鈔本最後一頁,她放下書,左手指腹摩挲過溫熱皮膚下的脊柱骨節。“……淵兒?”

枕在她腿上睡覺的少年睜眼將她鎖定,喉嚨裡含糊應了一聲。

“彆睡了,陪阿姊出去走走。”她道。

秦曜淵磨蹭一會,懶洋洋地起身。

他的發帶不知什麼時候鬆開了,一起身,墨染似的烏發落了下來,額前落下的碎發也像剛睡醒似的,微微發卷。

秦穠華取下少年將落未落的發帶,重新給他抓了個馬尾,她一邊攏著他的頭發,一邊感慨道:

“等到明年,淵兒也該加冠了。”

民間男子加冠大多二十,皇室男子加冠則在十六,因為隻有加冠後才可封王開府,隻有封王開府,才算正式站上了奪嫡的起跑線。偶爾皇室也有二十加冠的例外,比如四皇子,大她兩歲,今年已二十有二,去年才不情不願地加了冠,至今還賴在朔明宮中不願開府出宮。

撇開四皇子那樣的奇葩,按皇室常理,秦曜淵明年也該加冠了。

加冠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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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意味著正式踏上了政治舞台,緊接著就是封王,成婚,開府出宮。人都是要變的,麵對眾多新的誘惑,他會如何變,一切都沒有定數。

這對他是挑戰,對她同樣是一個挑戰,她要用比之前更強的拉力,才能將他收在股掌之間。

“是啊,殿下也要加冠了。”結綠掩嘴笑道:“九殿下剛來的時候還沒公主胸口高,現在已經比方正平還高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可不是麼。”

秦穠華麵露微笑,看著少年利落跳下馬車,挺拔身姿在人群中一目了然。

她把手放在少年伸出的手上,牽著他下了馬車。

紅豔豔的太陽掛在天上,烘熱了刮在黃土大地上的秋風,秦穠華和秦曜淵並肩向車隊尾部走去,沿途所見都是歇息的人馬和緊閉的馬車,也有相識的麵孔出來放風,見到兩人,忙不迭行禮問安。

路過秦輝仙的馬車時,秦輝仙和她的鵝子跳下車,勉為其難地說要同他們一道走走。

方正平所說的行商隊伍不是第一次綴在車隊最後,自出京畿之後,這樣的商隊就開始層出不窮,他們提供秋獮大隊所需的物資換取金錢寶物,彼此各取所需,除非鬨事,否則金吾衛並不驅逐。

行軍打仗時同樣如此,許多軍隊尾巴都都會綴一隊行商,賣糧食賣兵器,隻要有錢,就是女人也能買到。

秦穠華到車隊尾巴的時候,行商長隊井然有序,往來人群絡繹不絕,儼然就是一個熱鬨的小集市。

見到衣著華貴的兩人,商販更加不遺餘力地吆喝起來。

“貴人,瞧瞧我內人做的荷包發帶吧……”

“貴人要不要昆侖奴?溫順聽話皮厚耐打,帶出去頂頂地有麵兒——”

“賣胡餅囉!新鮮的胡餅!羊肉餡豬肉餡有蔥沒蔥都有!都有!瞧瞧吧!”

秦穠華剛走了一半,身邊的少年已經兩手拿滿小東小西。

路過胡餅攤時,她又停下買了一個還熱乎的胡餅。

“多謝貴人啦,好吃您再來!”

秦穠華接過油紙包裹的胡餅,笑道:“你是這附近的人麼?”

“貴人,小人是旁邊牛頭村的,估摸還能跟著你們走上一天。之後小人就跟不上了。這餅是內人做的,她是地道的胡人,貴人要是想吃彆的餡兒,可以吩咐小人,明兒一定給您做來!”

賣餅的男子剛說完,對麵賣燒餅的另一男子大聲道:“這都是京城來的貴人,你敢讓你那赤發碧眼的婦人做餅,也要看彆人敢不敢吃!貴人,彆買他的胡餅,還是來看看我的燒餅吧!買二送一,童叟無欺!”

“你——”

賣胡餅的男子又氣又急,一張臉漲得通紅,看向秦穠華的雙眼窘迫不安,似是擔心她要退回胡餅。

“胡人做的胡餅,我還沒有試過呢,這次正好。”秦穠華麵色如常,笑道:“看你模樣,應是正宗的漢人,不知是怎麼和夫人認識的?”

賣胡餅的男子鬆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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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腦勺。

“我內人是從大夏逃難過來的,我內人在那裡活不下去,就跟著走商的隊伍來大朔了,後來遇上我,就在這裡定居了下來……”

“從大夏過來的?”秦穠華起了興趣,又問道:“大夏這些年風調雨順,又沒有打仗,是為何活不下去?”

“夏王不像我們的皇帝,那邊不把老百姓當人看啊。”男人歎了口氣:“像我內人那般還好,到底是胡人,聽說金雷十三州那邊的漢人才慘……”

秦穠華和他聊了一會,手拿胡餅繼續往行商隊伍前走去。

商販們的生意大多不錯,秦穠華走著走著,在一個無人問津的水攤前停了下來。

守攤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她和身邊一個懷裡抱著小男孩的婦人同樣麵黃肌瘦,也就那個兩三歲的小男孩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秦穠華還沒走到攤前的時候,小女孩眼巴巴的視線就一直跟著她手裡的胡餅移動。

秦穠華彎下腰,把手中胡餅遞出,笑道:

“我吃不下了,扔掉又很可惜,能請你幫我的忙嗎?”

小女孩剛要伸手,旁邊的婦人就一把將胡餅奪了過去,含糊地說了聲“多謝貴人”,然後大口嚼了起來,嚼軟了,從嘴裡吐出,喂給懷裡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