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1 / 2)

營地被火把照得通亮, 火光和月影,在一個個帳篷之間搖曳。

麵色鐵青的秦曜常站在自己的帳篷前,看著一隊金吾衛假借“緝捕刺客”為由, 在他的地盤上亂扔亂翻。

“十皇子, 我們要不要去派個人去找徐嬪娘娘……”

“……沒用的。”秦曜常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徐嬪有什麼用?

一沒家世,二沒聖眷。徐嬪……一根占了他母親位置的雞肋, 拋掉倒不可惜, 但他已死了一位母親,徐嬪雖然勢弱,但也不是無根浮萍的宮女,忽然死了, 必後患無窮。

他本來可以做中宮嫡子的。

他已十五歲了, 即便徐嬪突然暴斃, 他也不可能再被人記在名下撫養。穆世章從中作梗,斷他前途,這事他永生難忘!不能成為嫡子, 就會像如今這樣, 連一個小小的指揮僉事都能領著人闖入他的帳篷, 把他的東西丟得到處都是!

這就是位卑人弱的下場!

他還是個無父野種的時候,銜月宮的閹人欺負他, 宮女欺負他, 如今成了不受寵,外家又不強勢的皇子,九皇子羞辱他, 七公主蔑視他,六皇子譏諷他,父皇無視他,就連父皇身邊的那個閹人——都沒有真正把他當龍子看過!

沒有權,就做不了人!

不能踩著彆人前進,就隻有被人踩在腳下!

他能怎麼辦?為了籠絡力量,他對彆人卑躬屈膝,奴顏媚骨,他為了拉攏皇後身邊的旖旎,甚至出賣色相睡了那個快二十五的老女人!

能利用的他都利用了,能出賣的他都出賣了,這皇宮裡的宮牆怎麼這麼高,他再怎麼努力,也夠不到成為人上人的繩子?

難道他這一輩子,都隻能做個唯唯諾諾的小角色嗎?

一隊金吾衛,把他的帳篷糟蹋得一片狼藉後,領頭之人對他道了聲:“十皇子的帳內是安全的,請進吧。搜捕中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秦曜常捏緊拳頭,微笑道:“無妨,你們也有你們的難處。”

……等他得勢,一定會讓這些人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他走進一片狼藉的帳篷,麵色難看至極。

“殿下……”

心腹侍人剛剛開口,他就暴怒道:“滾出去!”

侍人不敢多言,忙退出了帳篷。

重重的門簾落了下來,擋住了外邊的風,也擋住了外邊的光。

秦曜常站在黑暗中,神情暴戾,緊攥的兩個拳頭已經麻木。

一個沒用的徐嬪,一個虛情假意的皇後,還有什麼?他還有什麼?

哢嗒。

恍惚間,他感覺到腳尖踢飛了一個硬物。一個紅棕色的孔明鎖滾了數步,停在歪倒的矮櫃前。紅棕色的孔明鎖讓他想起了他溫柔但懦弱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她曾手把手地教他解孔明鎖。

他慢慢走了過去,彎腰撿起孔明鎖,暖木特有的觸感讓他感覺生母的體溫還殘留在上麵。

他低聲笑了起來,然後,用力將其砸向地麵。

是啊!他除了沒用的徐嬪,虛情假意的皇後,還有一個在地底生蛆的生母!

上天為何待他這樣不公!

棕紅色的孔明鎖砸上地麵,砰地一聲碎開了,一張揉得皺皺巴巴的紙團滾了出來。

秦曜常眯起眼,彎腰撿起紙團,展開後,看見一行倉促寫下,字跡慌忙的古怪文字。他皺眉看著,顛倒幾次方向都沒認出上麵的文字是什麼。

他剛要叫門外的侍人進來辨認,忽然想起什麼,轉而走到書桌前,提筆照抄下幾個不同位置的字。

用這張謄抄下來的字,他叫來心腹侍人辨認。

“這……”侍人看了一會,皺眉道:“奴婢瞧著像是狐胡的文字,但奴婢沒學過狐文,也不認識上麵說了什麼。”

“……行了,你出去吧。”

等心腹侍人一離開後,秦曜常立即從倒下的書櫃裡拿出了《狐文千字》,按照字形,挨個比對。

他的生母曾是日隻狐胡的宗室之女,連血洗都輪不到的旁支中的旁支,便是紫庭未遭血洗,她一生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嫁個天命之年的大官做填房太太。

要說她一生做下過什麼大事,一是生下他這個龍嗣,二是偷天換日,將一個身上流著前朝餘孽血脈的孽種送進了皇宮。

她會給自己留下什麼嗎?

閃爍的燭光將他臉上興奮的表情照得更為扭曲,他逐字逐句地拚湊著這張泛黃紙張上的信息,終於,拚出了第一句:

“求你,救我的兒子……”

……

帳篷內燈火通明,一桶接一桶的冷水送進來。

旖旎的屍身已經抬出去了,按朔律,行刺皇族,死後也要鞭屍三百,她那張生前頗為愛護的如花似玉的臉,恐怕下葬時會慘不忍睹。

至於幕後黑手,秦曜淵麵前的米酒經了太多道手,查不出下藥的人是誰,想必也是因此,幕後黑手才會有恃無恐。但他一定想不到,顧了尾,卻沒有顧首,秦穠華查不出是誰往秦曜淵的杯子裡加料,卻能查出是誰讓天壽帝生出舉辦霜降夜宴的心思。

派去著重“照顧”秦曜常帳篷的金吾衛當然不是她的還擊,如果今晚的秦曜常已經十分難受,那麼恐怕,他以後要難受的日子還長著。

正在為秦曜淵診脈的上官景福神色古怪,他收回診脈的三指,伸手欲拉開秦曜淵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