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殺機(2 / 2)

謝重姒放了葉竹一天假,回房後一扣門,葉竹的確未歸來。她笑了笑,令夥計上了熱水,洗漱完了,正準備早點休息。

“今兒不困麼?這麼精神。”謝重姒著了件裡衣,對拍著翅膀下來的錦官道,“彆抓我,沒穿坎肩和護腕,得被你那爪子撓破皮。”

錦官一歪頭,看主人從硯台下抽出信,也抻長脖子。

信上開頭兩排被濃墨塗去,看不出內容,下麵是十分簡筆且猙獰的烏龜,半點不見尋常龜類縮頭探腦的氣質,簡直算上張牙舞爪。烏龜殼上,還寫了個“王八蛋”,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但誰開這封信,都能感受到對他的濃濃嘲諷。

錦官不識字,但懂畫,也感受到了,沒忍住扇了扇翅膀,被謝重姒嫌棄地掀到一旁,道:“行行好,我這小身板,真受不住你那九陰白骨爪。”

奈何錦官今晚不知為何,過於精神,還非得往謝重姒身上落。她拿這位祖宗沒法子,簡單粗暴地將外衣一套,披上坎肩戴上護腕,認命道:“來來來一塊睡,彆吵就行。”

說著,她合衣一躺,錦官就落在她手臂上。

謝重姒本就困得不行,迷糊地剛睡著,就聽到窗外畫舫離岸時的鐘鼓齊鳴聲,她那點睡意散了大半。左臂被錦官壓得發麻,她就用右手隨意抄了個什麼擺件,砸向支起窗的木杆。

嘈雜聲頓時熄滅了。

畫舫二度離岸,舫上的人都不易察覺地歪了歪身。

頂閣不少人會完客,目的達到,就也先行離去了,現在不過四五個尚在。

張平皺眉看向灑到他手上的酒水,將杯盞放下,對楚小姐道:“大當家動作快。我這消息才傳不到兩時辰,這暗衛就查完回來了。”

楚小姐懶洋洋地道:“可不是我下的令。二弟下的。喏,你們看到了什麼,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讓他自己定奪。”

張平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楚大是真的狠辣果敢,楚二也是真的爛泥扶不上牆,果然,那位爺懦懦開口:“啊那你們幾個,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三個人實話實說了。那進謝重姒房裡的暗衛,臉上有一道深紅色抓痕——實在被他煩得不行的錦官大爺留下的大作。

這名暗衛明顯一肚子氣,挑重點說了,又想起那慘不忍睹的畫,罵道:“還真是粗俗的小馬奴,成何體統!好好一張紙,塗得一塌糊塗,屬下還以為是什麼機密呢……”

楚二聽得有些不耐煩,擺手道:“行了,就是個養馬養鷹的。不用多說。那個京官什麼名兒來著……對,宣玨,他房裡有什麼異樣嗎?”

暗衛老老實實搖頭,將那些證據書信的大致內容說了,再平常不過。

就這些文書,絕不可能翻案。

楚二將四個人說的內容,都過了一遍,沒找出丁點不妥,放下心來,對楚小姐討好地笑道:“姐,你看,沒問題呢!”

“沒問題?”楚小姐冷笑了聲,“誰家馬奴認字?”

字?楚二反應過來,還真有,被他姐噎得說不出話,嘀咕了句:“也許京城世家的風水養人呢!”

楚小姐嗤之以鼻:“得了吧,揚州風水也養人,咱家還是四五個私塾先生輪番上陣,伴讀書童一應俱全,都沒見你肚子裡有多少墨水!”

楚二不敢吭聲了。

楚小姐又對綴在最後的暗衛道:“你說烏龜殼上寫了三個字‘王八蛋’是吧?那我問你,這三個字,寫得如何?”

暗衛瞪大了眼,回憶半晌,也察覺到了有幾分不妥,如實答道:“雖然猖狂,但寫得其實不差。”

楚小姐也不做聲了,吸了口水煙,半晌都沒吐出來。

彆說楚二了,就連張平都忍不住心裡發慌,他道:“那小子不是馬奴?”

“不是馬奴。可能也是京中某戶人家的公子哥,怕就怕……也是為案子而來。”楚小姐話也不敢說滿,她隻能憑借這麼多年滾刀走刃的直覺判斷,“做馬奴受寵成這樣,和收進院裡的小倌也沒甚差彆了。誰給下人住上房啊——這點問題你都看不出來?!”

最後一句話是衝楚二吼的,這小子被她姐訓了一晚上,灰頭土臉地閉緊了嘴。

楚小姐煙也不吸了,將煙杆往桌上一拍,眉間一蹙,對十幾名暗衛發號指令:“處理掉。做得乾淨點。”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再說,宣玨這還沒走呢,萬一再心血來潮,真查出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再拔蘿卜帶泥怎麼辦?

張平瞪大了眼。他出身低微,一介草根爬到如今位置,也接觸過不少京官和世家貴人,他們名麵上不顯,暗地裡拿正眼瞧他的沒多少。

宣玨算對他十分尊重的一個。要不是這位宣公子油鹽不進,張平甚至想拉攏他到自己陣營。

楚小姐這麼輕飄飄下了決定,張平多少有些不忍心:“大當家的,這……到底身負朝廷要命,上麵很是重視,萬一被發現了,得不償失啊。再說,要真是哪位小公子哥貪玩南下,湊個樂子的,咱們不就是濫殺無辜了嗎?”

楚小姐:“我濫殺的無辜還少?”

張平:“……”

他到底是讀書人,聽到這話也能大言不慚地講出來,眼皮跳了跳。

楚小姐似是看他憂心,笑著擺了擺手:“放心,出了事也牽連不到你。剿匪之事,目前是田家的人負責揚州一塊吧?”

張平不懂怎麼突然提到了剿匪。

楚小姐虛虛一指其中一個暗衛:“喏,看著眼熟麼?”

張平打量片刻,倒吸口冷氣——這是個流竄很久的土匪頭子!

作孽不淺,畫像都被貼出來讓民眾警惕了。

“實在出了問題,他們頂著。”楚小姐對自己人很是關照貼心,“屆時,也是大人的死對頭田陽辦事不利,與你有何乾係呢?”

張平沒話講了,隻是心底浮現出一摸悲惻,訥訥地應道:“是是,大當家的考慮周全。”

*

謝重姒是被錦官吵醒的。

她險些沒一巴掌呼過去,半夜被驚擾已經不算起床氣了,得是暴跳如雷。巴掌呼到一半,手麻,她這才發現,錦官換了個手蹲,更靠近床榻外麵,正虎視眈眈,齜牙咧嘴地從喉裡擠出個威脅般的音。

謝重姒還疑惑這鷹大半夜發什麼瘋,突然頭皮一麻。

她看到理應已經合上的窗,此刻被根樹枝撐起,透出細涼的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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