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情劫(2 / 2)

“你不是你不是——不是!”

她哭得像個孩子:“你把我的離玉藏到哪裡去了,你還給我,你還給我啊!”

宣玨喉結滾動,艱澀地說道:“重重,我還不了,抱歉,我還不了……”

她哭泣片刻,忽然抬頭,喃喃地道:“我知道了,是我弄丟他了啊。”

“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他困在我身邊的,我不該沒看住皇兄的,我不該騙他的……那晚、軍機處那晚,我就該坦誠告之,是皇兄下的手……”

她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刀。

剔筋削肉,痛至骨髓。

宣玨嗅著她身上濃鬱的酒香,環抱住她,用微顫的掌心,撫過她披散下來的長發,一遍遍重複:“與你無關。你沒有錯,重重,你沒有錯……”

“你沒錯……”

“……你何錯之有?”

“我不該……打掉那個孩子的,我一直夢到它在哭……”謝重姒渾身都在顫抖,“好冷啊,真的好冷,還痛。春鶯啼曉的打胎藥,太烈太疼了……”

宣玨隻能肝膽俱裂地緊抱她,沙啞著嗓子,低聲哄道:“彆說了,彆說了……求你……彆說了……”

這種安撫多少有效,謝重姒逐漸平靜下來,隻是呼吸仍舊紊亂,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悠遠深長,又像是朦朧裡的點滴剪影,她乖巧地下巴枕在宣玨肩上,垂眸喃喃:“宣玨,我好想死。”

宣玨無可奈何地絕望閉眼,然後一字一頓地道:“你聽好了。你若死了,我絕不獨活。”

他抓住謝重姒的手,那隻手白皙纖長,曾經存在的薄繭,因為日複一日的養尊處優,逐漸褪去,掌心柔嫩光潔。

他緩慢而不容置疑地,與她十指相扣,聲音有幾分發顫:“我,餘生傾儘,紅塵百丈,都隻剩下你了。”

夢魘深沉,拽著人墮入泥沼。

宣玨呼吸急促而紊亂,手指甚至不受控製地痙攣幾下。

仲夏夜的風沿著窗柩吹進,將床角的平安符吹得左搖右晃,劈啪作響。

忽而夢境裡散亂了,像是石子破水麵。

夢境裡的謝重姒變得光影不清,陡然消散。

懷裡猝不及防空蕩,宣玨錯愕,眼中逐漸冷戾肆虐。

這時,前方有新的光亮閃現,墨韻樓的棋室裡,謝重姒垂眸輕笑的模樣,緩慢鄭重地道:“所以,做你自己就好。前路多坎坷,總能走過去的,信我。”

宣玨緊蹙的眉心舒緩開了。

看她走了過來,驕豔地笑著,踮起腳尖,輕擁住他,用尖尖犬齒,咬了咬他紅透發熱的耳垂,撒嬌般道:“離玉呀……”

百丈紅塵儘頭,她在輕笑。

賜他愛憎疏狂,予他百世情劫。

宣玨倏地睜開了眼,坐起,承受不住般,劇烈地喘氣。

外麵天光已大亮,他將目光投向懸掛而起,尚在搖曳不止的平安符,舒了口氣,抬指按住眉心,自言自語:“算是個,不好不壞的夢吧。”

難得了。

今日要去翰林院,宣玨起身洗漱。

他不喜仆人伺候,自行穿戴齊整,忽然聽見有扣門聲。

宣玨還以為是白棠:“進。”

說完,敲門聲仍不停歇,還頗有規律,敲三停一。

宣玨挑眉,走到門前拉開門,隻見一串殘影過,有東西憑空飛了進來,氣勢洶洶,大有不把室內攪和個人仰馬翻,絕不善罷甘休的架勢。

宣玨眼疾手快,拽住那玩意兒,再定眼一看,是眼熟的青鸞機關木。

青鸞羽翼作響,腿上綁了個竹木筒。

宣玨不知怎麼關閉羽翅,觀摩片刻,手背都被木翅邊緣劃出幾道紅痕,才找到鳥肚子上的旋鈕,抬指一按。

讓人眼花繚亂的振翅停了。

他掏出竹筒裡的信,走到窗邊,就著日光讀了起來。

謝重姒寄來的。

字跡張牙舞爪,也不是字體不俊,隻是一瞧就沒好好寫,左斜右拐的,活像中了風的老大爺。

最後末尾,大搖大擺烙了她私印,“爾玉”。

這種信費眼睛,宣玨眼也不眨地看完後,起筆回了一封。

端正小楷,一絲不苟地詳述她要的信息,摸索著青鸞木用法,寄了回去。

然後才去用膳,前往翰林院。

青鸞乘著夏風,不急不緩地飛越清晨望都,行經天南海北的商鋪和民居,墜入天金闕之中。

攜了滿身的朝陽,被謝重姒輕輕接住。

“殿下,裡頭寫了什麼呀?”葉竹見她拆開來看,好奇問道。

謝重姒抬手撚了塊桃花酥,慢條斯理嚼完這一口,才道:“在禮闈中,有插手的氏族名錄。咦,這麼長嗎?怎麼還帶點評的?”

謝重姒又道:“不對,正麵才是名錄,那背後這串人名是什麼鬼……”

葉竹也湊了上來,咦了聲,道:“殿下,好像是陛下前幾日送來的名冊——就、就想讓您過眼瞧瞧,給您預備駙馬的那些兒。您隨便翻了一頁,就扔一邊了,奴婢收起來了……也看了看,好像是這些人。”

謝重姒:“……”

她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把這事兒拋諸九霄雲外。

聽葉竹一說,才心虛地道:“……把名冊拿來,本宮審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