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贈蟬(2 / 2)

布置安排完後,宣玨又一人來到東書房。懸掛的牡丹圖都被妥善收存起來,隻剩下屏風後,唯一那副牡丹美人圖。

他注視良久,甚至想要提筆,補上畫中人的臉。

最終掙紮多次,還是歎了口氣,扔了素筆,心想:罷了,等回來再說吧。

翌日,秋祭大典初始。

謝重姒被葉竹早早扯拉起來,換正服、佩華飾,隨皇攆到達京郊廣後宮正殿月台,宮前廣場布置莊嚴肅穆,百官群臣皆在,諸侯列相同禮,待謝策道祭天之後,萬人俯首參拜。

繁文縟節太多,等到晚宴時分,謝重姒已是頭暈眼花。

她向來不太耐煩這些規矩,耐著性子,坐在父皇身旁,就算給了謝策道天大麵子。

可饒是如此,謝重姒還是百無聊賴,低下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杯盞,至少在名麵上,皇女的架子端得四平八穩,比天還高。

這模樣落在有心人眼底,還怪乖巧柔順的。

長平侯夫人眼就沒從謝重姒身上移開過,小聲對兒子道:“佩兒啊,我看這位殿下當真不錯,蕙質蘭心,溫順純良的,比你姐姐還文靜。娶回來也不會鬨騰,適合你。”

展佩:“……”

他想了想那日,謝重姒十分睚眥必報地快步領他逛完天金闕,任由他有些氣喘籲籲,不是特彆想接受“溫順純良”這個形容,無奈地回他母親:“阿娘,夠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呢。”

長平侯夫人卻道:“這緣分啊,是要靠雙方走的。你在這畏難不前,還指望人家金貴的公主殿下來遷就你這小兔崽子啊?!喜歡就多去人家麵前逛逛,逛順眼了,就湊合上了。看我乾什麼?我是你娘,你小子一眨眼我就知道你憋什麼壞主意,方才你眼神總往那邊飄當我沒看到?”

長平侯爺:“咳。”

展佩:“……”

他終究還是被母親說的有點心動,等宴席半散後,見謝重姒起了身,也便起身跟了去。

然後親眼目睹,著了華服、頭頂叮當脆響飾品的謝重姒,攀上樹枝,順手摘了件什麼,又踩在樹乾上,靈巧地落了地。

整個過程,嫻熟優雅,片葉不沾身——一看就是沒少爬樹翻|牆的慣犯。

展佩:“…………”

這位總是能超越他的想象。

謝重姒也不知摘到了什麼,十分滿意地收了手,在華燈掩映下,她笑得有幾分開心,然後才瞥見展佩,斂了幾分笑,朝他挑眉:“展世子也在?這離群寡眾的,好巧。”

展佩朝她見禮:“殿下。”

如實道:“見殿下朝這邊走,也就跟了過來。”

他這般實誠,謝重姒反倒不好再說什麼,抿了抿唇,揣著手中東西,準備離開,展佩看了一眼,笑道:“你是摘到十七年蟬了嗎?沒想到望都這個季節也還有蟬。”

謝重姒腳步頓住。她掌心,的確是尚在嗡動的蟬,翅膀透明,像是淺薄的宣紙。她說道:“不錯。”

這是中蟄伏十七年,才能破土而出的蟬,隻鳴一個夏日,便銷聲匿跡地離去。

這是深秋了,沒料到還有這中蟬在,謝重姒聽到蟬鳴,沒忍住爬上樹,把它摘了下來——也快要死了。

“我院裡樹上,經常會落這中蟬。”展佩聞言笑了笑,“小時候,阿娘說我身體不好,道士也說我活不過十七歲,我就對這蟬印象很深。這個季節,它應是快死了,您可以用酒泡上一段時日,把它做成標本封下來。”

謝重姒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他好似也才是經曆過鬼門關、十七八歲的青年人。

……同一個孩子置氣,明朝暗諷,甚至還沒有風度地故意領著他快步走,看他有些喘不上氣,未免小家子氣了點。

她眉眼軟和了幾分,無奈地道:“經常見到這中蟬啊?”

“嗯。”展佩道,“很小的時候我會想,我能不能見到,我出生時,剛埋入地下的那隻蟬。”

少年人笑起來,眼角下的淚痣愈發明亮,他道:“不過後來也就無所謂了,每一年有每一年的風景,珍惜眼前人就好,沒必要執著於將來。”

蟬翼尚在謝重姒指尖震顫,她本是莫名想到十七歲那年,宣府倒塌破滅,宣玨隻身一人離京遊曆,又想到,前塵往事加起來,也快有十幾載了,沒忍住上去摘了這隻蟬。

她溫和笑了笑,道:“除了十七年蟬,還有三年、七年蟬,很多的,世子,你總能看到你想看的風景的。蟬送你吧,過得開心順遂。”

說著,她將掌心蟬遞了過去,那蟬羽翅撲閃,不輕不重,剛好落在展佩衣袖上。

說完,謝重姒就擺了擺手,道:“望都風光不錯,可多覽曆一番——”

這是片小樹林,離宴席不遠,但也有蔥蘢掩映,草木清幽。

謝重姒還沒踏幾步,就感覺不對,旁邊有人。

不過,那人似乎也沒想隱藏,從樹影下走了出來,著寶藍官服,束紫玉金冠,臉上溫溫和和,眼底卻沒甚表情。

謝重姒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身後,展佩也走了過來,行了個禮道:“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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