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贈彆(2 / 2)

遠觀的棋子,和近觸的凡人,是有區彆的。

她摸了摸臉,回答禦史夫人的問題:“哎,夫人好眼力,臉上是有塗粉抹黑一些的,否則這套家夥什打扮出來,就是敷粉擦脂的小白臉,走路上都怪不自在的。”

“是殿下生得好看。”禦史夫人笑道,年輕人好動,她也不好拉著謝重姒嘮一晚上嗑,便道,“殿下是在堂口再坐回,還是在府上四處逛逛。這邊建造仿江南,也是有水鄉風味的。”

謝重姒意猶未儘,想和她再談幾句,但也想到處走動一番——

宣玨當年守孝一年,也是在京中彆院住,不是在落了封印的宣府。

遊曆回京後,直接入住公主府。

嚴格來說,這上輩子的夫家,她還未曾踏足過。

禦史夫人看謝重姒眼神往外飄,知道她心思了,笑嗬嗬地道:“那行,正好臣婦也有點兒事,殿下自便即可。”

說完,就心滿意足地回院了,臨走前給宣琮使了個眼色:好好招待人家。

宣琮:“…………”

他講話習慣夾火|藥,並不適合講解招待的活計。

但環顧四周,主人家也就剩他一個,認命地上陣,逛了半個宣府,聽到謝重姒擺手道:“不必跟著本宮啦,禮部近來也不輕鬆吧,侍郎忙自個兒事去就行。戌時也快到了,本宮在大堂等會。”

宣琮:“……好。微臣隨您在此處等吧。”

他沒敢說,戌時算早,偶爾亥時宣玨才趁夜回來。

又過了半時辰,刻漏敲擊,宣琮看謝重姒掩唇倦怠,心道:幫這臭小子留人留這麼久——他還不滾回來。不留了!

宣琮恨鐵不成鋼地開口:“殿下,實在不行的話,您先回宮吧。明日讓阿玨去找您。”

夜深了,不好賴在人府上,謝重姒很識趣地告彆,宣琮恭敬送她出白馬巷,她走了兩步後,又繞回了宣府後院牆前。

憑借方才閒逛記下的地形,利落翻|牆,踩著精致疊起的牆頭,直接落入宣玨院裡。

謝重姒大尾巴狼似的環顧一圈,心想,她才不要白跑一趟呢,否則一晚上不白費了麼?

不過……院子裡好安靜,沒仆人嗎?

謝重姒便借著半月不甚明亮的光,繞著院裡走了圈,正屋、側室、東麵書房,南麵書屋,蒼鬆古柏,翠竹蘭木,都是四季常青的木種,清幽靜謐。

果真一個仆人都不在,也沒有點燈。

謝重姒不好大剌剌地推門入室,就坐在簷下階前,枕著蒼黑廊柱上的月光,邊把玩手中玉蟬邊等人。

等到昏昏欲睡時,終於聽到微不可查的腳步聲,和隱約的火光。

有人拿著油燈走近,似是不可置信,腳步倏然頓住。

謝重姒迷迷糊糊地睜眼,就見到五六步開外,提燈駐足的宣玨。

仍是寶藍官服,上繡孔雀祥紋,清雋的臉在月色下愈發冷冷清清,卻因眸中的驚喜而染上暖意。

宣玨確認般道:“殿下?”

謝重姒醒了盹,來了精神,起身將一直隨身拿著的桂花枝給他:“你家門口的花,僅存碩果,被我薅了下來。”

她笑得眉眼彎彎:“借花獻佛咯。”

桂香縈繞,宣玨下意識地接過花枝,問道:“……沒走麼?”

方才回府,兄長語氣冰涼地懟了他一頓,說他若是再早上大半時辰,能趕上爾玉離去——

本是有幾分懊悔,沒料到她還在。

像是失落後複又驚喜,山窮水複後柳暗花又明。

“沒呀,我大遠跑來,就吃頓飯回去呀?”待宣玨接過花枝,謝重姒鼻尖微動,皺眉道,“你喝酒了?”

“嗯。”宣玨溫聲道,推開主屋的門,“還是漓江那批人找我,喝了點酒。進來坐麼?”

主屋外室,也是素淨雅致擺設,屏風深梨木,無一絲豔色裝飾。

他不疾不徐地點燃桌上燭火,看了眼花枝,又看向“嗯”了聲落座、四處瞧看的謝重姒,緩緩問道:“除了桂花枝,殿下是不是還有什麼要送?”

“……”謝重姒就知道他還在念著,生無可戀地將折磨她十來天的玉蟬遞過,兩眼一閉,道,“喏,答應你的。”

就算那玉蟬真的有了點輪廓樣子,但也尚顯粗糙。

謝重姒隻能無可奈何地捂臉道:“雕廢了十幾塊籽玉,勉強能看的。你若是盤玩就盤玩吧,畢竟玉料不錯,夠潤夠光滑。但行行好,給我留點麵子——彆佩戴這玩意。”

宣玨沒料到她真做了,有些愣怔,從她手裡接過那仍舊有點四不像的蟬,輕輕道:“多謝殿下。”

當真顧及她麵子般,順從應道:“是,不會佩的。”

他垂眸看去,同樣錦衣玉冠的謝重姒眉眼驕肆,忽然想抬手摘掉她發冠。

宣玨也的確這麼做了,等謝重姒長發陡然披散垂肩,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乾脆仗著酒意,圈著她訴委屈:“今兒六七個人,有朝官有富商,都在灌我酒。不喝還不行……不喜歡酒味。”

謝重姒才不信這人會放縱自己喝醉——特彆是這種彆人有求於他,而非他有求於人的場合。

最多沾幾點酒嘗鮮做樣子,更何況,他眼神清明。

清潤的眼裡有淺淡笑意,款款溫柔。

她拍了拍仗“醉”行凶的宣玨,沒好氣地道:“行了,誰敢灌你酒呀?起來,彆耍酒瘋。知道你沒醉。送完東西我要回宮,這個點,宮裡都快落鎖了。”

宣玨定定地看她,輕聲道:“醉了。”

他歎了口氣,在她耳邊低吟道:“讓我抱一小下吧。臣明日就要去漓江了,再回來估計也是明年。”

謝重姒一愣,“這麼快。”

遲疑片刻,回抱住他,輕聲道:“要好好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皇兄提,還有……萬事以你安危為上。”

宣玨俯首在她脖頸之間,能嗅到散下的長發清淡熏香味,眸底強壓的不安狂躁稍散了點,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

就算是騙我的,也心甘情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