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回京(2 / 2)

朔風瞬間湧了進來,吹亂他未束的長發。

本就色澤淺淡的薄唇,近乎蒼白,溫和的琥珀眼眸裡,映了漫天雪色。

他真的是在看雪景。

想到了那年冬日,蘇州落得那場雪。

他送了爾玉一個臘八燈盞,她沒要。

外麵大雪紛飛,鵝毛雪片落在廣袤大地上,一時銀裝素裹。枯枝銀杏、凝冰寒潭、飛角屋簷,盛滿太元六年的初雪。

又翻過一年了。

其實那年……

宣玨用尚能活動的左手,按了按眉心。

那年在蘇州舊宅的“夢”,是讓他狐疑至今的。

因為逐漸加深的夢魘難眠裡,他從未再做過這種美夢。

這是第一處讓他疑竇叢生的異樣。

但若不是夢,爾玉那日真在舊宅,她為何要去,又為何掩蓋?

宣玨沒捋清楚,也隻能當做是個荒唐美夢,等回京後異樣頻出,他再次把當初的行程翻出回味。

這一次不是找她的異樣,是找自己的——

思來想去,唯一可能露了馬腳的,也不過齊錦夫婦身死後,他惶恐難安,念出的那句“重重”。

肩上疼痛和刺骨冷風,讓宣玨從陰霾思緒裡,回過神來。

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喃喃地道:“記得太清,不是什麼好事啊。”

甚至於,他還記得那日望都兵變,她眸中落下的兩行清淚,順著怎樣的軌跡弧度,劃過臉頰。

完全徹底,所有一切,全數刻入記憶裡。

惶恐難安,寤寐不眠,往事蹤跡依舊在。

……幾近入魔。

宣玨又看了片刻浩蕩漫雪,才將軸窗緩緩合上。

他睫羽低垂,握緊掌心玉飾,湊到唇邊落下虔誠輕柔的一吻。

五日後,離開蒙州,襄陽過半。

下了雪的路,分外難行,更糟糕的是宣玨傷口感染,整個人發熱昏迷。

高燒不退,額頭滾燙。

蘭木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但也沒法子,隻能隨路拎來郎中問診。

雲首領也抱臂在旁,“嘖”了聲,下令加速趕路,儘快回京。

耽擱在這,又是風又是雪的,醫師水平還一言難儘,更容易出人命。

與此同時,急報傳京,也有密信快馬加鞭去了百越。

禦書房內,當今聖上麵色如常地看完整個奏令,半晌之後,一言不發地狠狠踹翻了禦桌,桌案奏折、書架、筆擱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謝策道在宮人惶恐跪了一地的寂靜裡,一字一句地冷聲道:“反了他們了!”

百越亂地之中,謝治正灰頭土臉地體驗鋤草挖地,接過旁邊小姑娘紅著臉好心遞來的纏手方巾,“哎”了聲,又問密使,問:“京中密報,說什麼的?這百越還不夠孤忙活的嗎?”

但看完密信之後,周遭隨從看著這向來好說話的王爺,沉了沉臉,皺眉道:“也太猖獗了。”

他將信一折,暫時扔了鋤頭,轉身回紮在旁的營帳,道:“讓顧鳴過來。孤有事商討。”

在各地翻亂之中,載著始作俑者的那輛馬車,終於緊趕慢趕抵達了望都。

雪夜天裡格外亮堂,月光皎潔如水。

蘭木早就先行一步,和齊嶽接了頭,前兩日就抵達了望都彆莊。

等馬車一到,趕緊將人帶下,小心翼翼地試了試宣玨額頭溫度,發現還是滾燙如火,急得差點沒咬到舌頭,心想:這到底是哪裡出岔子了,一路上看顧地也小心,可還是風寒感染,還發熱不退了!

白棠也在,也焦灼不安,但名麵上沒有蘭木那般焦躁,有條不紊地安排房間,差人煎藥,再連夜召來郎中看顧。

忙活到半夜,終於能歇口氣。他走到大門前,正準備落鎖。

這是齊家在京城的房產,建造隆重,也是仿照江南水榭的風流意境,就連門簷上,都雕滿了吉祥如意的木紋。

忽然,白棠聽到一陣悠遠而近的馬蹄聲。

他微微一愣,抬頭望去,遙遠巷口處,有人月夜縱馬。火紅的汗血寶馬如疾風,眨眼就停在府院門口。

謝重姒下馬,將韁繩甩給白棠,道:“勞煩。”

然後又問:“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