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掉馬(2 / 2)

其實,再等到明日,也不過死刑遲緩。

宣玨忽然就想到了那年冬末。

他說服陳建陳閣老,再暗中策反三支望都守兵,圍困天金闕,破入之後,好整以暇地來到太極殿——謝治在此,不可置信地瞪他。

“陛下。”宣玨隻是溫和道,“臣來討要府上冤魂舊債,還望您海涵。”

謝治一瞬間麵色灰敗下去,咬牙切齒地道:“氏族……你和氏族勾結了?”

“勾結?”這兩個字在宣玨舌尖上繞了一圈,他饒有趣味般笑了,“各取所需罷了。或者,臣是在與虎謀皮。又或者……”

又或者,互相利用,甚至於,他們才是他手心的棋子刀刃呢?

不過宣玨沒再說了,也懶得細算糊塗賬,擺了擺手,任由潛伏許久的侍衛鉗住謝治。

公主府千米之外,重兵把守,密不透風,連隻麻雀都飛不進去。

等一切塵埃落定,再粉飾成溫和的迫不得已——至少,在宣玨的所有假設裡,不存在被謝重姒撞破他手刃謝治這一幕。

他千機算儘,如何也料不到隱秘暗道直通公主府。爾玉許是怕他彆扭,沒告訴過他。

……否則、否則,之後的軌跡,不至於朝著無法逆轉的懸崖,跌落得粉身碎骨。

可就算真的能粉飾太平,編造謊言,哄著她說,他兩手乾乾淨淨,事先一無所知,是被氏族逼著架上皇位——

她會信嗎?

就算信了,又如何?

他還是手沾鮮血,踏著無數屍骸,親手殺死了她心裡所愛之人。

……包括他自己。

金繁來的這日,已是傍晚,問診完到了深夜。宣玨見人走了,也不瞞著天金闕那邊了,謝重姒幾乎是晚膳時分,就接到宣玨醒來的消息,但思忖著臨近深夜,沒去打擾他歇息,等第二日清早,才前去探望。

時至清早,仍無絲毫信箋寄往百越。大早上的,蘭木同時報了這事,和謝重姒來了的消息,小心翼翼地打量宣玨神色,琢磨半晌,沒從他那嚴絲合縫的表情裡,察覺到端倪,隻好按捺住不安的心,道:“那、那屬下繼續盯……”

“守”字還沒出,宣玨:“撤了。”

“不用。”宣玨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撤了罷。想來是不會有信去百越,不用白費氣力了。”

他這聲兒極小,湊近的蘭木勉強聽到,剛踏入屋內的謝重姒卻沒甚聽清,她鼻尖嗅到的還是濃重藥味,自然知道宣玨情況仍舊不妙,故作輕鬆地問道:“撤什麼呀?說來給我聽聽?”

“撤漓江那處的暗線。最近秦氏炸開了鍋,暗線留在那邊不安全。”宣玨接過話茬,麵不改色地道,“殿下來了?”

“是呀。刀傷好點沒?”謝重姒手上捏著一枝被她摧殘下來的白梅,捏著湊到宣玨臉龐,左看看右看看,下了斷論,“沒你白。”

蘭木在一邊更加不安起來,特彆是看到宣玨神色自然地接過白梅,擺到花瓶裡時。

他比白棠對一些暗地裡的氣場神韻更敏銳,方才,主子吩咐“撤了”時,儘管風輕雲淡,那背後深意卻和在漓江時吩咐“添個喜慶”、殺人栽贓時,毫無兩樣。

甚至更甚幾分。

現在……卻依舊笑得溫和。

可蘭木不敢多語,隻能默不作聲地合門而去。

“勞殿下掛心,傷口無大礙,不危性命。”宣玨道,又抬眸問道,“殿下可有什麼要問的?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包括——

“夢魘囈語”時,他說出呢喃低語。

謝重姒坐在床榻邊,道:“有啊。”

說著,她抬指,凶巴巴地戳了戳宣玨右肩,問:“你怎麼照顧自己的?這麼重的外傷?嗯?聽雲岫說是裴久刺的,這群人真是狗膽包天,我和你說啊,我前幾日……”

她剛想提一嘴這些時日對秦氏的攪合,宣玨卻悠悠打斷她,回答道:“情況緊迫,撿回條命就不錯了,誰也料不到裴久會狗急跳牆。除卻漓江之行,殿下還有什麼要問麼?”

說著,他執起謝重姒的手,提起到唇邊,輕啄她指尖。

“嗯?”謝重姒被他問得有點茫然。

還問什麼?除去漓江之行,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近來他不就隻做這事兒嗎?

謝重姒一頭霧水。

實在是宣玨時辰點拿捏地精準毫厘,強壓著清醒,滾燙發熱狀態下熬了一夜,半夢半醒般說了一堆“廢話”擾她心緒,最後才撂下那句能下定論的殺手鐧。

再加上金繁診斷時又昏了過去,謝重姒就算是想破腦袋,也不能猜到那些言語九分悔意,餘下一分,儘皆試探,而非夢中囈語。

謝重姒見宣玨神色有點不對勁,關切問道:“還有什麼要問呀?離玉,你不舒服嗎?”

話音剛落,指尖微痛,宣玨除卻細細親吻,不輕不重地咬噬了下她指尖,然後捏握住她手腕,使了個巧勁,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床榻上。他未束的長發儘皆滑落,如水如冰,纏繞在謝重姒脖頸上,繾綣纏綿。

謝重姒微微一愣,就見宣玨俯首在她耳側,吐氣炙熱灼燒:“嗯,我一直在做噩夢,好怕見不到你了。”

“殿下,臣怕再見不到你了。”宣玨重複了一遍。

在謝重姒看不到的地方,他薄唇緊抿,緊緊懷抱住人,眼中星川隕落、暗夜寂寥。

如重劍砸地,戳得他骨肉淋漓。

又像大石終究落了地,宣玨絕望閉眼,長睫撲簌,眼尾微紅餘韻。

果然。

謝重姒還以為他是在說性命危急,差點沒回來。任由他緊緊抱著,手不敢亂動,“哎”了聲道:“你的傷,彆太用力,會……”

崩字未出口,就被堵在同樣炙熱滾燙的吻裡。

這個親吻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不再溫柔輕緩,而是急促熱烈,攻城略地地長驅直入。宣玨捧住謝重姒的臉,仗著身上有傷,她不會推開,近乎胡攪蠻纏地讓她喘不過氣來。

眸光垂落,看她頰上染緋,喘氣微微,就連眼中都濕潤迷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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