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指腹為婚(1 / 2)

假期來臨, 聖誕夜的那點歡愉就沒持續多久,顧嬈回到燕京,好心情就敗了個乾淨。

下飛機之前, 顧嬈甚至考慮過回家後不解釋了,絕口不提就完了。左右薩爾茨堡那邊有人代班,她就彆上趕著找晦氣了。

下飛機之後, 顧嬈麵上的鎮定坍塌一角。

她麵前立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形銷骨立,灰敗的臉色讓人有他已經半截身體入土的錯覺。削瘦的身形總讓人覺得風一吹, 就會散掉。

她母親的秘書,徐斌。

顧嬈一見到他就覺得挺窒息。

人直接等在滬上到燕京的航班通道,顧嬈戴著墨鏡和口罩, 全副武裝,他還是能精準無誤地一眼掃到,擺擺手讓人把行李箱拎走。

“小姐, 您是現在回清政園嗎?”他說話的時候麵無表情,語調都平得像一潭死水似的,半點不起波瀾。

“我媽呢?”顧嬈往前走了幾步, 不是很想看到他。

“夫人在棲雲小築。”徐斌依舊是機械地回答,“她今天正為少爺的事生過氣,現在和陸太太、葉太太喝茶。”

潛台詞是, 您就彆上趕著敗人心情, 找晦氣了。

顧嬈抬起眼來, 幽幽地望向他, 似笑非笑,“那就勞你帶個路啊,徐叔,我現在不想回去了。”

原本她隻是隨口一問,不過徐斌一提醒,她也沒想給人好臉色。

顧嬈在諸多事情上都和顧淮之意見不合,這些年來,和對方反著乾似乎已經成為一種樂趣。但是在討厭徐斌這事兒上,兩人達到了統一戰線。

相對而言,顧淮之年少時候野得多,性子比她難馴服,小時候犯渾,被家裡教育一通關禁閉。其他人都睜隻眼閉隻眼,徐斌是一點都沒放水。

而顧嬈,約莫是因為同輩中隻有她一個女孩,她在顧家向來被格外優待。但是徐斌根本不給她開特權。

十一歲的時候,顧嬈在琴房遇到個比她大幾歲的學姐,一塊溜出去玩,誤了回家的時間。知道有人等,她也沒任性地讓人找不到。統共就讓人等了十分鐘。

沒人敢對她說什麼的,不過第二天,那個學姐申請退學了。

這一類令人窒息的事就沒斷過,顧嬈覺得這人腦子就和正常人不一樣。甭管男的女的,他一視同仁,永遠冷著一張臉,精密得像一台機器。

犯他手裡次數多了,徐斌一直被兩人稱為他們母親的忠實走狗,因為威逼利誘、軟硬兼施通通沒用。任何一個正常人,碰到這個人工監控器,都會被盯到煩,更何況他真的一點眼色都沒有。

而且也沒一點人情味。

好在徐斌也不會反駁她的話,隻是僵著一張討人嫌的臉,“您現在過去嗎?”

“您覺得我很期待跟您在這兒瞎晃悠嗎?”顧嬈反唇相譏,明亮的眸子從下向上掃過去,唇角勾著濃濃的嘲弄,“知道您沒少打我小報告。”

“小姐放心,沒發生過的事我不會多一個字。”徐斌恭恭敬敬地彎了彎腰,回答得一板一眼。

“不該提的你也沒少提。”顧嬈眸色暗了暗,放棄了跟他多費口舌。

反正沒有絲毫意義。

不過對她哥哥又做了什麼不省心的事,她還挺感興趣,“我哥又怎麼了?又有哪個局長兒子進醫院了?”

中學入校,有人跟她哥哥叫板“放學彆走”,被堵進胡同裡之後,那幾個人橫著出來的。然後她哥被家裡關了一個月禁閉。

裝X不成功的一大敗筆,顧嬈現在都拿這事兒往死裡嘲笑他。

“少爺最近在追一個女人。”徐斌平平板板地回答。

“不是什麼名媛淑女吧?”顧嬈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要是圈子裡哪家千金,家裡肯定巴不得他找一個。

“夫人先前送走的那一個。小姐感興趣?”

顧嬈輕笑了聲,無可無不可。

她隻是覺得,真看不出來,她哥還挺長情。

-

棲雲小築是個非營業性的茶樓,有些年頭了,最初似乎是幾家太太閒著沒事建的,平日裡就是個品茶、玩牌、聽曲兒的地兒。環境雅致,不過地方悶得很。

顧嬈從車子裡邁出來,緩步而行。

她一抬眼,正碰上顧淮之從樓上下來,兩人恰巧一進一出。

打眼瞧見他,顧嬈腳步停住。

顧淮之習慣性扯領帶的手頓了一下,倦怠地打量了她兩秒,輕嗤,“你打算站在寒風裡,表演苦肉計?”

說完他又眯了眯眼,散漫的語調惡劣到了極致,“先彆說咱媽不吃這一套,我覺得你要賣慘也得真誠一點,穿太多了。”

有病。

顧嬈其實挺想奉上一個氣吞山河的“滾”,最後惱意在心底壓了又壓,她抬了抬眼,回敬道,“我是覺得沒進去挨槍子的必要,畢竟看到了你,咱媽現在心情肯定特糟糕。”

這話是一點都沒摻水分。

她太了解顧淮之了,玩性大追求刺激,不過偏執的那股勁兒拽都拽不回來。心底不樂意,麵上也絕不順著對方心思來。

她母親確實是個不動聲色沉得住氣的,但保準心底被她哥氣得直抖。

“死到臨頭了,你都不忘記奚落我呐,我的好妹妹?”顧淮之半笑不笑地嘖了聲,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

顧嬈唇角帶起一絲笑意來,四兩撥千斤,“半斤八兩,您不就特彆喜歡幸災樂禍嗎,我的好哥哥?”

“說得對,”顧淮之被她氣笑了,意味深長地睨了她一眼,“希望接下來你也能這麼伶牙俐齒,祝你好運。”

顧嬈在心底暗罵了一句,眼風都不給他,上了樓。

樓上挺熱鬨,廊下有個十八九歲的小丫頭在唱曲兒,行腔婉轉的昆曲兒,似乎是《桃花扇》裡的一段。雅間內幾個太太在摸牌,撞在一起的聲響清脆,言笑晏晏。服務人員正在換室內的鮮花,見到她垂著頭退出去。

在門外徐斌就跟她介紹過,坐在她母親對麵的,就是沈良州的母親。

“媽。”顧嬈站在門口,看著特文靜,“阿姨們好。”

程曼青抬眼掃過她,不熱切,也不算冷淡,“怎麼跑這裡來了?”

“我先來看看您。”顧嬈還真不是嘴甜,她是心裡真的沒底。

“哎呀,顧太太,我看你家小丫頭長得水靈,又孝順得很。”旁邊的太太掩唇笑了笑,“不像我家曼曼,成天不讓人省心。”

“你可彆誇她,她也沒少惹事。”程曼青淡笑。

一時間都是在誇她。這話自然都是說著好聽的場麵話,不過她也確實擔得起。

“小丫頭還沒男朋友吧……”梁太太剛起了個頭,旁邊就有人打趣兒,“你兒子可花心的很,彆耽誤人家小姑娘。”

侍應生給她上茶,顧嬈低垂著眼,安靜地坐在一邊。闖禍之後捉乖扮巧她確實嫻熟得很。

她剛剛端起茶杯,袖子從手腕上滑了下去,露出了腕上的玉鐲。鐲子的成色好,在午後的光線下瑩潤通透。

一直笑而不語的沈太太視線落在了她身上,似乎是怔了幾秒,然後麵上沒了什麼情緒。

顧嬈察覺到不太對勁,微微詫異地看著她。

“我看你腕上的鐲子很漂亮,很襯手。”沈太太溫和地回了一句。

顧嬈下意識地轉了轉手鐲,模棱兩可地回了一句,“朋友送的。”

顧嬈心底有些虛。她知道沈良州送的東西看著有些年頭,不過看他母親的反應,總覺得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