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觀眾黑暗中摸不著頭腦。
這是怎麼？舞台事故？舞台停電了？？？
突然舞台上空出現一人，身著赤紅改良漢服。和她在直播中初次亮相不同，她裙擺變得很長很輕飄，像紅錦鯉魚尾。
女子騰在霧中，仿佛魚兒暢遊在水裡。用時光精雕細琢五官美得讓人說不出話來，鴉羽一般黑色長發並不會因著黑暗背景而顯得黯然失色，而平添了虛無縹緲不真實感，像古時蘇醒過來妖妃，像攝人心魄狐怪。
“怕你飛遠去。”
夢蝶像一隻血燕，飛向觀眾席。
觀眾頓時發出一聲驚呼，恍若置身仙靈之地。
“怕你離我而去。”
她踏著霧，又像點著水麵一觸即離紅蜻蜓，速度極快地向上仰衝，沒讓好奇而伸出手觀眾碰到分毫。
“更怕你，永遠停留在這裡。”
夢蝶聲音太適合唱這首歌了，飄飄渺渺，悠遠綿長。明明很輕柔，卻又極具穿透力，她唱著高音，台下觀眾仿佛親眼所見碧藍遼闊天際，看見一尾紅色大魚，場景恢弘到汗毛都豎起。
他們隻覺得靈魂都要被她牽出軀殼去，一顆心湧到了天靈蓋，沒忍住一出聲，聲音都在顫栗。
不必多好位置，夢蝶真像一隻夢幻蝴蝶，飛過全場，再迂回到舞台中，曼妙地點地。
全場爆發出巨大喝彩聲，誓要衝破耳膜一般。
剛剛那麼近距離！他們看到了！
看到了她肌膚紋理，看到了她睫毛輕顫，但又隔著一層虛幻霧，美到不真實。
這確實是貨不對板。
現場比糊得亂七八糟視頻好看一萬倍！！！
那個中國朋友聽見小小抽泣聲，扭頭一看，他R國朋友居然哭了。
“你們中國曲子，都要搞得這麼悲傷嗎？雖然我聽不懂，但是我眼淚不停地流。”R國觀眾說道：“我迷上她了，這個穿著古韻紅裙女子，請問她以後會去R國開演唱會嗎？我一定會去看！”
他們如夢初醒，很想用應援物烘托氣氛，卻又無比悔恨地發現自己啥也沒有買。
“還說進來準備看個熱鬨就好，現在悔死了……我想給夢蝶打call嗚嗚嗚。”
“我現在好羨慕那些有熒光棒人。”
R國人應援文化做得極好，這種情況也不慌不忙地傳授經驗。他們自發地下載了一個叫做“應援愛豆”app，裡麵可以自由切換熒光。
他們一致地切換成朱砂紅色，隨著夢蝶收尾低吟淺唱輕輕地搖擺，氣氛極好。
不止是觀眾濕了眼眶，同樣濕了眼眶還有陳遺芳。
夢蝶在台上唱歌，在空中飛舞。他嗬護保存了三十年作品，終於破繭成蝶，帶給人感動，飛成了奇跡。
趁著黑暗，趁著沒人注意，他終於在一片點點熒光中無聲地大哭。
一曲畢，觀眾還沉浸其中，意猶未儘，十分不舍夢蝶下台，喊著“Encore”，要她再來一首。
但燈光還是黑了下去，觀眾失落地叫了一聲，以為她就此下場。
隻一瞬，燈光再度亮起。夢蝶身姿娉婷地站在台中，身上卻換了一套衣服。
絢麗黑金紅色褪去，她色彩隻剩黑白，仿佛是黑白漫畫裡走出妖姬。她闔上眼，音樂與她輕輕哼唱一同流出。
“這是什麼歌？”
“這是官方說神秘歌曲嗎？個人單曲？”
“快看看進場冊子上麵寫啥。”
他們用極輕氣音說話，動作卻急切地翻找著，因為他們已經入了情，像中了情蠱人一般，很想聽懂夢蝶在唱什麼。
可他們找了很久也沒看到歌詞，隻知道歌名——《身披霞光》。
難道這是一首無詞歌？
開頭輕而緩，漸漸變得沉重壓抑起來。她聲音漸漸變啞，變低，變得破碎……台下人心都揪起來了。
閉上眼，他們仿佛也置身一片黑暗，身上都失了色，也剩下黑白。
周圍突然寂靜，耳中隻能聽到夢蝶仿佛來自遠古鯨鳴一樣哼唱。
仿佛他們置身在另外一個環境。
他們站在海上，底下是看不見手在抓他們，在推他們！
他們害怕、發抖，逃跑，卻怎麼也逃不出這片荒蕪死海。
他們身體漸漸下墜，冰冷海水捂住他們口鼻，他們要窒息了，要失敗了……要輸了。
要輸了嗎……？
不！
泣血聲音陡然高亢，像破曉晨鶯，一聲清脆叫喚讓黑色退去變成熹微日光。
去掙紮呀！掙脫吧！！
去打破桎梏，去反抗呀！！！
用儘全身力量去和壓製著自己東西搏鬥，去踢開。
困住自己海水嗎，那就遊上岸。
壓著自己是五指山嗎，那就一棒子砸開！
“咚——砰！”
什麼東西碎掉了？
舞台中歌姬高唱著，身上色彩一點點恢複原樣。
紅得熱烈、金得耀眼。
一束光照下來，打在他們眼皮上。但並不刺眼，相反十分溫柔，好似在安撫辛苦了他們。
潤澤雨絲滴下來，甘霖滋潤了乾裂土地。
和平了。
結束了。
他們鬥爭……成功了。
優雅蘇格蘭肘風笛悠悠揚揚，他們好像坐上了一輛漂亮敞篷車，行駛在筆直公路上，儘頭是一輪落日。
他們像誇父一樣，追著太陽，趕著地平線。
終點在哪？
他們也不知道。
但是他們要一往無前，沒有任何東西能擋住他們。
他們終將勝利，他們會得到一切。
不就是太陽嗎？
不就是遙不可及夢想嗎？
追給你看。
歌聲停止，整個會場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們默默地流儘了淚，然後爆發出雷一樣掌聲。
不知道是鼓給夢蝶，還是鼓給科技，還是鼓給剛剛拚命抗爭不肯放棄自己。
感謝堅持，讓我最後能行駛在日落大道上，身披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