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陰謀(1 / 2)

出了魔宮, 厲深腳踩混沌斧, 飛身而下。

周邊的空氣越來越炙熱, 在烈焰火山深處便是鎖魂堂所在, 越往深處, 濃鬱到可怖的黑霧就越來越多, 這是因為毗鄰魔界最深處。

厲深麵無表情, 直接飛向第七重深淵裂縫,魔界的至高禁地。

第六重與第七重, 嚴格來說是相互粘連、相互融合的。

第七重既有烈焰的灼熱,又有幽深不見底的絕望與黑暗, 連天幕都是黑沉沉的。

尋常的魔修若是到這裡, 一不小心便身死魂消。

他走在晦暗可怖的峽穀中,掠過高聳入天幕的黑漆漆群山,拂過可怖的黑霧, 終於抵達了半山腰。

這座山極為巨大巍峨, 半山腰處出現一處建築。

與尋常的房屋風格不同,通體漆黑,散發著陰森可怖的氣息。

半山腰處,聳立巨大的玄鐵牢門, 預示著這裡絕非什麼良善之所。

玄鐵門外站著兩個守衛的魔兵,無一不是魔界頂尖的暗衛。

暗衛躬身稟告說:“今日唐易沒有異動,隻要了一些柳條與草葉,編織了一天,沒有說話。”

厲深冷冷啟唇, “用膳了嗎?”

那人遲疑了一下說:“隻用了一碗粥。她現在與普通人無異,我一直擔心連續不進飯會生病,端過去的時候特意囑咐她多吃一點,可是她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隻用了半碗粥。”

“知道了,退下吧。”

他揮了揮手,巨大的玄鐵門“吱嘎”一聲打開。

厲深邁步進了院落。

黑色靴底踩在黑到純粹的石板上,隻有輕微的聲音。

院內布置極為簡單,隻有黑色的石椅與黑色的石凳。

他垂眸看去,銀色的鎖鏈蜿蜒鋪陳在地麵上,緩緩蔓延到屋內。

這鎖鏈與噬骨鏈如出一轍,沒有鑰匙無法打開,可以讓她在庭院範圍內活動。

厲深腳步重了些,走近殿內,然而卻一片寂靜,隻有隱約的悉悉簌簌聲。

他走進殿內。

殿內隻有簡易的設施,入目便看到唐易坐在石椅前,而銀色鎖鏈蔓延到停留在她的腳踝上。

從腳踝往上看去,白裙微微垂地,她素著一張臉,長發披散,凝神編織竹籃。

而另外一抹森冷的光便在手腕處微閃,噬骨鏈連接左右手腕,銀色的鏈鎖墜在編織到一半的竹籃上,隨著她的動作微微作響。

傷痕累累的手指已經結了痂,她小心地避開傷口,手指動作很慢。

厲深走進來。

唐易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根本不曾看他一眼。

這些天來,她從不開口對他說話,更是將他視若無物,仿佛麵前根本沒有他這個人。

他死了,活了,都與她毫無關係。

或者……她的漠視,便是對他仍然活著的憤怒與憎惡。

厲深的唇角勾起一絲笑。

那淡色的笑容裡,透著恨意與冷漠。

……

他慢慢走過去,坐在唐易麵前,凝視著她蒼白的麵容。

他仿佛從來不認識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

她如此踐踏於他。

她的心,比鐵塊冰錐還要冷硬。

唐易覺察到厲深到來,指尖微微停頓。

頃刻,頭也不抬,她捏緊了柳條,繼續編織起來。

“你寧願去麵對這些東西,也不打算對我說什麼嗎?”

厲深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涼薄、森冷,是從未有過的陰寒。

唐易終於抬眼看他。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而她的目光中透著讓人心悸的痛意,似是流乾了眼淚的哀傷,看的厲深心頭一滯。

然而下一秒就消逝不見,他恍惚覺得,那目光是錯覺。

唐易低頭。

半晌,才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我沒有要說的……你說我能要我想要的東西,能不能把我的手鏈給我。”

厲深冷漠看她,“你還想怎麼樣?你現在靈丹已碎,還想要逃走嗎?”

唐易抿了抿蒼白的唇,沒有說話。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想要的自由,是想殺了我離開。可惜,我沒死,你也永遠回不到仙界了。”

他不急不緩地拿起桌上的酒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飲而儘。

唐易微微垂眸,不再說話。

她將最後一點編織好,一個小小的竹籃便編織成了,她站起身來,將竹籃放在一邊。

隨著她的動作,手腳的鎖鏈輕微作響。

厲深循著目光看去,能清晰的看到脖頸處、赤著的雙足上、以及手腕上無數的鞭傷與傷痕。

他的眸中風起雲湧。

霍然,厲深站起上來,朝著唐易走去,忽然一下捏住她脆弱的喉嚨。

她被迫仰頭。

強烈的窒息讓她緊緊皺著眉頭,卻一聲不吭,沒有絲毫的反抗。

青絲散亂垂落,露出脖頸處白皙的肌膚,指尖摩挲著脖頸上觸目驚心的鞭痕與層層傷疤,厲深的眸光幽幽暗了下來。

“我剛醒來的時候,幾乎以為這是一場荒誕的夢。”

“然而,你殺死我的那每一瞬間,每一秒,你的每一句話,我都在耳邊,曆曆在目。”

“你騙我說愛我,叛變魔界,親手殺了我,每一瞬間都在我眼中回放,想到那一刻,我便恨不得親手殺了你。但是你以為,死就這麼容易嗎?”

“現在仙界魔界都認為你已經死了,沒有人會來救你。這些天你什麼也不說,隻是要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以為我就會放鬆警惕嗎?你以為我還會顧念著那些你給我營造的可笑溫情,給你儲物手鏈嗎?”

“我太了解你了。”

“你這半個月來,根本就不正常,你在籌謀什麼?你殺了我一次不夠,還要再殺我第二次嗎?”

唐易微不可見的僵了僵,她抬頭,清澈的眼眸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她蒼白的唇微抖,“我沒有。”

他冷嗬一聲,“今日你要儲物手鏈,明日便是要殺我,我厲深的第二次性命,你也要取嗎?你恨不得我從未出現,你恨我恨到這種程度?”

他低頭吻去。

唐易卻拚命掙紮,貝齒咬破了厲深的唇。

他慍怒地擦了擦唇上的血跡,捏著她喉嚨的力道更深。

唐易的身體甚至連凡人都不如,實在是太虛弱了,喉嚨處的窒息讓她越來越暈眩,她微微閉上眼睛,幾乎以為自己死去。

厲深眸子一點點的沉淪,他死死地盯著唐易痛苦的臉,手指緩緩鬆開。

“咳咳咳……”

喉嚨被鬆開,她倒退幾步,無力地滑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猛烈的咳嗽著,瘋狂地呼吸著久違的空氣。

良久,她捂著喉嚨,眼圈發紅。

垂眸的視野裡,隻有不遠處厲深黑色的袍角,和鑲著銀色暗紋的靴子。

可怕的沉默。

半晌,厲深欲走向唐易,唐易忍不住往後挪動,“你彆過來!你彆碰我!”

厲深驟停,神色陰戾:“你當真恨我恨到這種程度?”

唐易慘笑一聲,抬眸與他對視:

“我恨,我恨不得再殺你一次。隻恨我現在淪落成廢人,任你們擺布。”

“我與魔界不死不休,我恨魔界,更恨……”

她頓了頓,“更恨你,恨不得再親手殺了你。”

“血海深仇,一刻也不敢忘,你不要再碰我了。”

厲深的眼眸充血。

根本就從未愛過。

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陰謀。

這幾十年來,從頭到尾,都是陰謀。

他的心頭湧起巨大的痛苦與仇恨,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變成可笑的笑柄,曆曆在目的往事在無情嘲弄著他。

他不過是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從頭到尾,從生到死,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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