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把刀(1 / 2)

暗墮, 即為刀劍舍棄了身為“神靈”的一切,也拋卻了屬於“人性”的所有, 任由殺意與怨念侵蝕, 最終淪為惡鬼的一個過程。

這個過程不可逆轉, 一旦選擇, 就是有去無回的單程票。

暗墮付喪神在初始尚可保持理智,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侵蝕會愈發嚴重。

他們終有一日會失去理性、情感和記憶,變成隻知道殺戮的“靈”,一步步走向滅亡……

根據時之政府近三十年來的總結——暗墮, 分為主動暗墮與被動暗墮。

主動暗墮, 源於刀劍本心的憎恨與訴求。不願為神, 不願為人,隻想飽蘸審神者的鮮血, 用屠殺來摧毀他人,再摧毀自己。

付喪神再不濟,也是末位神靈。

神靈主動暗墮, 心內沒有絲毫抗拒,就會順理成章地化作強大的惡鬼,嗜血、可怖、無可匹敵。

被動暗墮,源於客觀環境的汙染和濁氣。譬如一個本丸充斥著鮮血、碎刀和爭鬥, 壓抑、晦澀、肮臟的怨念會纏繞在刀劍上,一點點影響刀劍的意誌和身體。

比起弑主後的暗墮,這等環境的侵染和腐蝕更為嚴重。

心靈的缺漏、思想的偏執、信念的動搖, 都會造成更極端更恐怖的鬼怪。

故而,無論是主動暗墮還是被動暗墮,刀劍但凡沾染了暗墮的氣息,多數逃不過被刀解的命運。

人類,總會在危險尚未萌芽時將之扼殺。

可誰也沒想到,某擅長製作傀儡的世家子弟,號稱最能“拿捏”付喪神的女人,竟死在了自己的傀儡刀手裡。

一大一小兩位靈能者的鮮血,被一振暗墮刀吸乾,怨與靈的糅雜,造就了極化的魔鬼。

一支“清道夫”隊伍至少有三個領隊者和十八個付喪神,實力當在C級至C級以上。饒是如此,非但全軍覆沒,那振魔刀還逃之夭夭。

如今,所有審神者人心惶惶。

秦尋真沒什麼立場,在得知前因後果後,甚至還道了句“乾得漂亮”。

直誇“若是每振刀都有暗墮藥研的魄力,看誰還敢虐刀”……本丸的藥研在同僚反複打量的眼神中尷尬極了。

誇歸誇,服歸服,正事總是不能忘的。

秦尋真搜羅了不少有關“暗墮”的資料,圖文俱全、因果明確、時間清晰,再結合部分審神者交談時透露的信息,還真被她扒出了一些線索。

首先,暗墮刀想被淨化幾乎是不可能的。

為何是“幾乎”而不是“一定”,自然是部分愛刀好審心頭不忍,饒是麵對暗墮刀,也想留個“會發生奇跡”的念想。

其次,刀劍在初暗墮時,會保持一兩個月的“理智期”。哪怕身體成為了惡鬼,距離意誌的徹底淪陷還有一段過程。

在這一“過程”中,暗墮刀若能飲到審神者的鮮血、或是吞噬乾淨的付喪神,就能緩解一些痛苦、還能保存不少理智,可緩解之後,卻是暗墮的進一步加深。

所以,刀劍暗墮必將被追殺,而追殺,絕對會造成審神者和乾淨刀劍的傷亡。傷亡越多,暗墮刀沉淪得更快。

如是,周而複始,惡性循環。

再次,刀劍暗墮之後,分為兩個質變方向。

程度輕的暗墮刀會崩壞成溯行軍,人類越想保護什麼,就越想摧毀什麼。

程度重的暗墮刀會淪為惡鬼,以人類為飲,以同僚為食,直至麵目全非。

最後,刀劍暗墮後似乎能掌握一種特殊的“牽引”。

遲早與溯行軍勾搭在一起,在最高等的戰場神出鬼沒,捕食靈力最甘美的S級或A級審神者,以及他們的刀。

約莫十年前,暗墮刀曾構成隊伍掠殺審神者,最凶險的一次,A級審神者的隊伍足足死了一半。

也是在十年前,某擅長製作傀儡的世家出了個“新主意”,將刀劍做成可控的玩偶,放在壓抑的環境浸泡、暗墮,再抹殺他們的意誌,植入類似式神契約的咒印……

為人類所控的傀儡暗墮刀一經問世,就取得了不俗的戰績。他們成功混入了溯行軍的陣營,並摧毀了各大王點,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勝。

而玩偶世家,一戰成名!

有了這等“大勝”,誰的心思能不活泛。

就算礙於“正義”的麵子再不允許“傀儡刀”問世,可私底下,高層卻是睜隻眼閉隻眼。

不料打臉來得措手不及,魔化極短問世,本就不明朗的戰局更是雪上加霜。這下可好,自作孽不可活,愁死了。

秦尋真沒興趣管垃圾時政的死活,她目前對溯行軍很感興趣。故而,她喚來了包丁。

三日不見,包丁的腰間掛著一個配囊,裡頭滾圓,像是藏著什麼。

秦尋真:“裡頭裝了什麼,出陣不會影響嗎?”

包丁低下頭:“……是藥研哥給我的飯團,不會影響出陣的。”

秦尋真:“本丸也有一振藥研,心底沒得到安慰嗎?”

包丁忽地抬起頭,眼神倔強:“我敬重藥研哥,兩個都是!誰也不能取代誰!”

秦尋真頗為感慨,連小兒模樣的短刀都能說出“誰也不能取代誰”的話語,偏生人類總有“我能取代某某人”的念頭。

她的眼神柔和了些:“那麼,包丁……還想再見到他嗎?”

包丁的眼睛陡然睜大,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語。

他半張著嘴,開開合合,一手抓著配囊,露出一個虛偽至極的笑,瞧著卻快哭出來了:“不想……見了。”

“暗墮刀是必須被銷毀的。”

“聽著,我沒有試探你的意思,隻是詢問你的想法。”秦尋真頓了頓,繼續道,“或者說,隻是通知你,我下一步要做什麼而已。”

“並不是征求你的意見。”

“我主意一定,誰也勸不動我。”

“既然你不想見,那就不見吧。”秦尋真笑得頗為惡劣,“等我找到他……我會親口告訴他,你當年用性命保下的弟弟不願意見你呢!”

包丁:……

包丁直勾勾地盯著秦尋真,嘴角一個勁兒地往下拉,眼角也往下拉。整張漂亮的小臉皺了起來,一團團水汽迅速在眼眶中凝結。

秦尋真:……

額,不,等等!你先彆……

“哇——”包丁放聲大哭,極富穿透力,幾乎要掀起天守閣的屋頂,“藥研哥!一期哥!哇……”

秦尋真:……臥槽!

她要逃了!

下一秒,天守閣的門刷拉一下被一期一振推開,不僅是這弟控狂魔,就連藥研都帶著整個粟田口衝了上來!

“怎麼了,包丁?”

“哪裡不舒服嗎?”

“彆怕彆怕,都過去了!”

“藥研哥就在這裡,不要慌!”

秦尋真:……

在混亂之中,她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期一振狐疑的視線。

包丁哇哇大哭:“審神者是大壞蛋!哇——她說不讓我見藥研哥!”

粟田口:……

秦尋真:……

不,不是的,聽我解釋,我隻是跟他開個玩笑!

一期、藥研、骨喰、鯰尾、鳴狐齊齊向秦尋真投來同一種視線:【姬君,你居然欺負小孩子?!】

秦尋真:……

護崽的一期這時候強勢非常,命令藥研帶走包丁後,微笑著對秦尋真道:“姬君,我們談談吧。”

秦尋真:……

這種搶了孩子糖,被對方家長找上門的既視感是什麼鬼?

秦尋真微笑:“談談多沒趣啊,我們去手合室吧,很久沒練‘風來吳山’,這手勁都有點生疏了呢。”

一期:……

對不起,包丁,一期哥是個沒用的哥哥,無法挽回粟田口的尊嚴了==

一期歎息:“姬君,包丁隻是個孩子,你有計劃大可以直說,不要嚇唬他。”

從談談切換到包丁,秦尋真明白,一期這是決定翻篇了。

秦尋真摸了摸鼻子:“嘖,這不是見他對審神者排斥,打算以毒攻毒嘛。”

一期幽幽地說道:“然後把他欺負哭?”

秦尋真:……

這事兒自己頗有點站不住腳,秦尋真隻好瞪著一期,沒好氣地把一個白玉做的小瓶子放在了桌案上。

“你們粟田口一振振都厲害得緊呐。”

最強暗墮魔化刀出自粟田口,最強弟控狂魔出自粟田口,暗墮刀數量最多的是粟田口,最易出暗墮刀的也是粟田口……

現在,哭得最慘烈最響亮的也是粟田口==

她服了。

“包丁身上有暗墮的氣,你去想方法勾出來,裝進這個瓶子裡。”秦尋真下巴微抬,“他們浸泡過同一種靈力,也沾染過同一種暗墮之氣。”

“有了這個,更方便我找到那振魔化藥研。”

一期悚然:“姬君,你找暗墮刀做什麼?”

秦尋真也不避諱:“暗墮之後,尚能存一些理智,我要跟他做一筆交易。”

“如果操作得當,我可以為時之政府進行一場洗禮。”秦尋真繼續道,“多餘的你就不需要問了,也不必勸,我沒興趣聽反對意見。”

一期一肚子勸說就這麼卡在了喉嚨裡,緩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要親自與暗墮刀接觸?姬君,本丸上下都不會同意的!”

“我們知道你很強,但強大並不是你涉險的理由!”

“姬君……請你多少顧忌一些,你的身後,還有等你回家的我們。”

秦尋真:……

不知為何,浪了那麼多年驟然聽一句“等你回家”,感覺自己就像個玩了不負責的渣女一樣==

不,這一定是錯覺!

“我不去,難道你們去?”秦尋真好奇道,“魔化極短,彆說速度,連力量都上升了好幾個檔次,毀滅了三小隊‘清道夫’的實力,你們去才是送死吧?”

一期深呼吸:“總有辦法!姬君……”

“好了……”秦尋真歎道,“彆念了,等我找到他的蹤跡後,允許你們先接觸一下。”

“如果你們能先我一步打入對方的內部,那我不會再過問這件事。”

“如果你們接觸隻會招致戰鬥,那麼,我將親自出馬。”

一期:“……明白了。”

他明白,這是姬君最大的讓步。

一期一振拿著小瓶子走出了天守閣,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秦尋真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嘖,總算沒再揪著“欺負小孩子”的事兒不放了!

然而傍晚用餐時分——

鶴丸賤兮兮地湊上來:“姬君,聽說你欺負了包丁?”

“還把包丁欺負哭了!”

眾刃:……

秦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