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市蜃樓(1 / 2)

閻海樓為什麼會注意到江宓,因為這個傻崽實在有夠特彆,一群白鴨子中突然混入一隻灰鴨子當然惹人注意了。

對方穿著一件發白的T恤,充滿磨損感的牛仔褲,臉上甚至有幾抹灰痕,頭發也微微淩亂,表情很是懵然,說他是剛從柴火炕扒拉出來的都沒人懷疑。

此情此景,就有點像小學生準備上台接受小紅花表彰。一群光鮮亮麗的白淨孩子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衣服沒穿好,懵裡懵懂似乎完全不知道什麼事的孩子,如今可是節目組在拍攝,準備被資助的對象,誰不是要整飭得乾乾淨淨來露一個臉?

惹得節目組都多看了江宓一眼,校長本人也大為詫異,瞪大了眼睛,心想江宓這孩子不會是剛乾完農活兒就跑來了吧?他明明都交代下去了!說這一次機會難得,務必要換上最好的行頭好好表現!

你窮不要緊,但連模樣懶得整飭,難免就得罪人了。

彈幕也在遍地哀嚎:

【完蛋了有攝影機,這下真的淪為陪襯了,周家小子心機叵測啊】

【這新人真是什麼都不懂】

【嗬嗬,你們也彆怪新人不懂了,明顯是劇情人物太狡猾了,先是隱瞞信息,校長八成覺得韓周兩家關係好,告訴其中一家,另一家也知道了;後是打了個時間差,快趕不及了才來叫人。如果新人真的洗了澡換了衣服趕過去,這群人等煩了,照樣也不會給好臉色的,典型的“怎麼做都是錯”】

閻海樓注意到了江宓,江宓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你們可讓人好等。”說這句話的黑衣少年,細長的眼眸居高臨下地睨視人,五官俊麗立體,皮膚很白皙,模樣比電視劇上的明星相比也毫不遜色,甚至更勝一籌。他自稱名叫閻海樓,城市人的派頭讓人有些難以招架,一雙褐色眼珠兒也透著能刺傷人的銳利。

讓幾個到站接人的少年都有些緊張,唯有江宓的心一動,眼神下意識地追隨過去。

果然又出現了,這個叫海樓的虛擬人物。他的新人首秀,對方出現並不是巧合。事實上江宓前世的每一場秀,對方都會出現,他們當過兄弟、戰友甚至是親密無間的家人,有時也會擦肩而過,隔著茫茫人海互相遙望,到了後來每一場真人秀,江宓都會下意識去找尋對方的蹤跡。

這種感情叫什麼,江宓也說不清楚,可能是習慣了這種陪伴,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但在上百次秀裡摸爬打滾,江宓總結出了一個經驗,哪怕劇情內,他需要扮演一個背負血海深仇、與全世界為敵的人,海樓也永遠不會站在他的對立麵,比家人還要可靠。

江宓了解對方,哪怕對方此時撲麵而來的儘是責問氣勢,他麵上裝作茫然無措,心下卻並不害怕。

彈幕也有人“咦”了一聲。

【我是老粉,我想說,這個新人上一把真人秀,也有一個叫海樓的人,還向咱們小新人告白了】

【巧合吧,虛擬世界裡重名多了去了】大多觀眾沒當回事。

校長幫忙打圓場,“雖然在守時上差了一點,但這三個都是刻苦勤奮的好孩子。”因為攝像頭在拍,他把江宓往後藏了藏,把打扮得乾乾淨淨的兩個孩子往前推了推。除了周毅軒和江宓,還有另一個學習在年紀名列前茅的男孩,叫周寧,是典型的留守兒童,父親在外辛勞打工。

周寧姓周,卻和周毅軒沒什麼關係,純粹是整個村子裡姓周的人家多罷了。

周寧咽了口唾沫,雖然來之前,校長囑咐過他,說他們是學校代表,麵對這群願意給予幫助的社會人士,要好好表現。但麵對黑黢黢的鏡頭,想到自己要上電視了,他腳步有些退縮,腦子也發暈,下意識就跟江宓站到了一塊兒。

似乎是覺得靠後的站位比較讓人心安。

周毅軒順勢開口,臉上是十足十的歉意,“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一切都怪我,阿宓在忙農活,我該早點叫他的。”這差不多等於把鍋扣在江宓頭上,告訴節目組,是江宓他自己沉迷農活無法自拔,耽誤節目組拍攝。

彈幕飄過一片【嗬嗬】

江宓還能怎麼辦,按照他的人設,自然會道歉。道完歉,他又抬起了頭,看了閻海樓一眼,似乎在問我的歉意傳達到了嗎?

那雙眼睛會說話,讓閻海樓似魔怔一般,愣了幾秒。

半晌他哼了口氣,感覺這人順眼許多,他在心裡略帶施舍地收回自己評價,這個叫江宓的傻崽雖然灰撲撲的,倒是長了一雙流光溢彩般漂亮的眼睛。

在鏡頭的拍攝下,兩人年紀相差不大的少年,視線很自然地接觸了一下,似乎沒什麼了不起。

但一上車,大家卻發現,江宓在有意識地討好閻海樓,言語間透出些許好感。

眾人神色詭異,尤其是節目組的表情最為多變。

他們事先沒有明說,就是防止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想看的是,被資助對象在鏡頭前正常的表現,一定要勵誌向上且渾然天成!

而不是被資助者爭先恐後地討好人,舉止諂媚,讓節目性質流於惡俗。

這個叫江宓的孩子看著文靜聰穎,對方一定是猜到了,猜到了這群城市孩子中,真正的領頭羊和拍板做決定的人是誰。節目組和校長並不知道,這三個孩子中唯一知情的就周毅軒一人,另外兩個江宓和周寧在周家人的安排下,更像是一個長跑賽道中的陪跑隊員,本身就是不公平競技,還不準兩人使出全力。

他們隻當有一群好心的社會人士準備下鄉考察情況,拍拍錄像帶,而他們是學校選中,幫忙帶領的當地導遊,這段期間要好好招待客人。

兩個淳樸的農村孩子,顯然沒領悟校長說的“好好表現”背後的深意,節目組也不讓說,兩人自然被瞞在鼓裡。江宓猜到了一半,周家人那麼鄭重其事肯定有事,但因視角問題和分配給他的劇本有限,另一半他暫時也猜不出來。

而且實際上,江宓並沒有什麼特殊舉動,他的座位在閻海樓隔壁,上了車就係了安全帶。

倒是閻海樓一個城市大少爺,不會係這種笨重的扣。

“我幫你。”江宓立刻彎腰過去,施以援手。

而他一湊近,聞到對方身上一股草木香,像是成熟的稻麥,又像是燃燒的秸稈,頭發絲兒也拂過他衣衫,閻海樓心莫名漏了一拍,心直口快就道:“你身上是什麼味兒?”

閻海樓說出話後,表情一變,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語境有誤。

前排車座的都聽到了,紛紛探過腦袋,八成以為自己在嫌棄這傻崽身上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