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霽臉上一紅,楊齡笑了下:“那是她妹妹。”
屋裡有片刻靜默,明雪霽看見各人交換著驚訝的目光,聽見先前開口那人連連道歉:“是我眼拙了,妹妹莫怪。”
明雪霽輕聲道:“夫人太客氣了。”
語聲溫柔,吐字清晰,態度也是不卑不亢,顯然不是傳聞中毫無見識的鄉下女人,眾女眷交換著目光,接二連三打起了招呼,明雪霽回應著,緊張一點點散去。
宮規森嚴,不好攀談喧嘩,不多時各人依舊回到原來的位置,楊齡挨著明雪霽坐下,低聲道:“王爺讓我來看看你。”
明雪霽吃了一驚,心裡熱熱的酸脹起來。今日那遙遙一望,元貞冷淡生硬,讓她至今還有些忐忑惶恐,沒想到他暗地裡還惦記著她會害怕惶恐,特意讓楊齡來陪她。
喉嚨有些發哽,聽見楊齡又道:“我今日覲見皇後殿下時已經提過了你,也許到時候殿下會向你問話,你不要怕,好好回答就行。”
明雪霽點頭:“好,我記下了。”
心裡暗自驚訝,先前隻知道楊齡是出宮的女官,然而輕描淡寫說一句覲見皇後,再加上方才眾位官眷對她的客氣態度,看起來,也並不僅僅是女官這麼簡單了。
日哺時宮宴開席,明雪霽在宮人指引下到正殿外等候。
鼓樂聲中,帝後並肩走來,皇帝祁鈺看起來二十四五年紀,相貌清雅,氣度淵如,皇後鐘吟秋二十出頭,豔若牡丹,所有人齊齊躬身下拜,明雪霽低著頭,餘光瞥見遠遠落在後麵,獨自進來的元貞。
他換了身白衣,與滿堂衣香鬢影格格不入,他神色比下午見時更加冷淡,鋒利的唇微微抿起,拒人於千裡之外。似是覺察到了她的窺探,元貞忽地望過來,明雪霽連忙低頭,然而隻是一刹那,又忍不住抬眼望過去,他正看著她,黑沉沉的眸子像凝著冰,不帶一絲溫度。
“都坐吧。”祁鈺來到座前,含笑說道。
因是團圓佳節,今日男女並不分席,每對夫婦麵前一張食案並肩而坐,祁鈺和鐘吟秋也是,兩人並肩先坐下,祁鈺又招呼道:“燕國公坐吧,鬆寒你挨著國公。”
排在前列的一個中年男子應聲謝座,容貌與元貞有些仿佛,明雪霽這才明白,他就是元貞的父親,燕國公元再思。
元貞慢慢地走到近前,在元再思旁邊一席坐下了,下首又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上前行禮:“見過兄長。”
看來應該是元貞的弟弟了。明雪霽看見元貞冷漠的臉,他沒有回應,連看都不曾看過一眼。
四麵門窗大開,月光流水般地流瀉進來,絲竹管弦響起,眾人山呼萬歲,舉酒祝賀,觥籌交錯中,明雪霽默默觀察著。
元貞自始至終不曾開過口,甚至連桌上的食水都不曾碰過,有幾次元再思陪著笑跟他攀談,他也隻是冷冷看著,一言不發,像座冰封沉默的山。
他很不對勁,到底怎麼了?
計延宗也在默默觀察。今日赴宴的都是公侯高官,所有人中唯獨他品級最低,座位排在最後,然而這些人中,唯獨他年紀最輕。心中油然生出無限豪情,方才他突然出現在偏殿,已經讓許多人驚訝不已,旁敲側擊打聽他如何能來,而現在,也有無數目光在猜測窺探,連祁鈺也多看了他兩眼。
計延宗心裡熱著。就算排在最末位又如何?三年前那樣的絕境他都扛過來了,他有才乾有耐心識時務,總有一天,他會排在所有人中最前麵!
酒過三巡,殿外環佩叮咚,走進來一隊舞姬,樂工們一改方才柔美悠揚的樂曲,以琵琶和羯鼓彈奏一首帶著異域風情的樂曲,舞姬們便隨著樂聲翩翩起舞,舞衣輕薄,勾勒出她們窈窕的身段,最中間一個舞姬尤為腰肢細軟,她臉上戴著麵紗看不清容貌,然而那曼妙的舞姿,讓人不難猜到必是一位佳人。
祁鈺笑吟吟地看著,忽地叫了聲元貞:“鬆寒。”
明雪霽看見元貞慢慢回頭,不冷不熱應了句:“陛下。”
樂聲在此時停住,舞姬們紛紛退下,唯獨那名戴著麵紗的女子沒有走,祁鈺看她一眼:“摘下麵紗。”
女子摘下了麵紗,美目橫波,瓊鼻瑤唇,果然是極美的容顏。
“她就是鬆寒上次提過的,戎狄六公主。”祁鈺看著元貞,“戎狄有意與我朝永結為好,送她前來和親,朕遍觀朝中文武,唯有鬆寒最堪折取佳人。”
他笑吟吟的:“今日朕就把她賜給你。”
明雪霽默默聽著,餘光瞥見元貞慢慢地,向椅背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