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韶棠習慣了旁人獻殷勤,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等用完早膳,絡春才神秘兮兮地和她說了件事:
“奴婢今日去廚房時,遇見了裴府的嬤嬤,話中意思好像是那位裴夫人今日要拉著裴公子去殿中上香。”
蘇韶棠沒聽懂,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絡春解釋了一番,蘇韶棠才了然,裴時慍本來就是陪裴夫人來的,向來不信鬼神一套。
來了秋靜寺兩三日,連大殿的邊都沒沾一下,莫說進去求姻緣了。
然而裴夫人不知從哪兒聽說,姻緣這事,最好是自己去求才最靈驗,就要強壓著裴時慍去一趟。
主仆三人正說著,隔壁就傳來鬨騰聲,隱約還能聽見裴時慍的嬉皮笑臉聲:
“娘,您願意信就信,非得拉著我去作甚?”
“我這種不敬神佛的人,去了大殿上香,不是給神佛添堵嗎?”
裴夫人不知說了什麼,隨即隔壁又傳來雞飛狗跳聲。
鬨騰了半天,隔壁靜了下來,蘇韶棠終於聽見裴夫人冷怒的聲音:
“你都及冠三年了,難道還能一輩子不成親不成?!”
“兒子哪裡不願成親,您要是能給兒子找個像安伯侯夫人那樣的天仙,兒子當即就娶回去!”
聲音不高不低地傳來,還帶著說不清的笑意,叫絡秋和絡春氣得臉都紅了。
“哪裡來的混皮子!竟敢壞夫人的名聲!”
世道對女子不公平,明明是裴時慍說出放肆的話,但若叫旁人聽見了,也會讓人覺得蘇韶棠勾人。
忽的,院中傳來一聲響。
隔壁倏然靜了下,然後響起裴時慍的聲音:
“對了,娘,我忘記告訴您了,隔壁住的就是安伯侯和他夫人。”
四周頓時靜下來,隨即,就響起裴時慍躲閃逃避的聲響。
沈玉案踏了進來,對隔壁的聲響毫不在意,瞧見蘇韶棠碗中的粥還剩一半,不由得問:
“吃飽了?”
飽倒是沒飽,蘇韶棠將剩下一半的粥喝完,才看向沈玉案:
“你用膳了嗎?”
沈玉案點頭,蘇韶棠才繼續說:“剛才弄出動靜的是你?”
沈玉案頓了頓,平靜道:
“他被裴府寵得過了。”
話音甫落,院落的門就被敲響,鬆箐去看門,絡春探頭看了眼,就忙跑回來說:“是裴夫人和裴公子。”
這一聲裴公子叫得不情不願,看來還惱恨裴時慍剛才那混不吝的話。
裴夫人領著裴時慍進來,裴夫人年輕時也是京城中有名的美人,後來一直做鎮北侯夫人,養尊處優的,自然氣度不俗,她來是道歉的:
“犬子無狀,我領他來給夫人賠罪,請侯爺和夫人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甭管年齡,沈玉案官居一品,又承襲侯位,和鎮北侯是平起平坐的人
裴時慍對他出言不遜,的確是不知禮數。
沈玉案語氣平淡:
“既然知道無狀,就少叫他出來丟人現眼。”
他半點沒有客氣,裴夫人有些驚詫,她朝蘇韶棠看了眼,就見到了位矜貴的美人,美人青絲全部盤起,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脖頸上痕跡未消,透著些許撩人心弦的少婦風情。
裴夫人慣是知道安伯侯夫人貌美的。
但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直到今日被裴時慍提起,她太了解自己兒子了。
若非真的起了心思,根本不會說上那一句。
裴夫人對裴時慍一貫縱容,一輩子就得了這麼一個孩子,摘星捧月都想要哄他開心。
若蘇韶棠是個尋常女子,二嫁女都無所謂,裴時慍動心思也就動了,偏偏不是。
安伯侯不是個好相與的,而且瞧著情況,分明和他那夫人熱乎得緊。
匆匆一麵,裴夫人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對於沈玉案那句話嗤笑,但麵上沒表現出來,不鹹不淡道:
“侯爺說笑了,犬子倒也不至於這般不堪。”
本就不是誠心來道歉,自然不在乎沈玉案他們會不會原諒。
知道了該知道的,裴夫人就帶著裴時慍離開。
隻是離開前,裴時慍掃了眼蘇韶棠的脖頸,不著痕跡地眯了眯眼眸。
剛出了院子,裴夫人就淡淡覷向裴時慍:
“看見了?人家夫妻二人情意正濃,有你何事。”
裴時慍勾著笑,不說話。
裴夫人:“鎮北侯府不需要聯姻,你喜歡何人,我都能接受,唯獨一點,那人也得同樣喜歡你。”
她見不得兒子受一分委屈。
裴時慍隻說:
“知曉娘最疼我。”
裴夫人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柔菱那丫頭本是個好的,偏生你不喜歡,我已經和你舅母說好推了親事,但你年齡的確不小,該是要成親了。”
裴時慍笑,不緊不慢地說:
“形勢亂得一塌糊塗,急什麼。”
裴夫人見他執意,也就略過這個話題,兩人還沒有回到自己院子,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個小廝跑上來,裴夫人和裴時慍都皺眉,兩人都認得出這是裴時慍身邊的小廝,木佑。
腳步聲太匆忙,連同剛到院子中消食的沈玉案和蘇韶棠都聽見了。
裴時慍疑惑:“你來做什麼?”
木佑小心地看了眼裴夫人,見裴時慍不遮不掩的,就低頭忙忙說:
“彆院來人,說那日公子送去的姑娘病倒了,很是嚴重,問該如何處理。”
裴夫人皺眉。
裴時慍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