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室內的人不由得都朝他看去。
鬆箐都想要伸手捂臉,侯爺搭訕的手段真的太差了,根本就是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對蘇姑娘有非分之想。
蘇韶棠也聽笑了,她杏眸笑得稍彎:
“我和侯爺非親非故,侯爺為何送我這麼名貴的茶葉?”
哪怕她外祖父自認對顧姨娘偏愛,一年到頭,白銀針這種好茶葉,顧姨娘也隻分得到半包左右。
瞧著沈玉案說話的神情,既是送禮,自然不能隻送半包或一包,白銀針珍貴,在朱雀樓這種地方,一杯白銀針都能賣上白銀百兩。
不要覺得少,要知道本朝一品官員,一年的俸祿也才白銀一百兩左右。
沈玉案一時啞聲,半晌才說了一句:
“我不愛喝白銀針,放在侯府也是浪費,不如送給蘇姑娘這般愛茶之人。”
蘇韶棠不會單純到相信沈玉案的借口。
白銀針,哪怕沈玉案自己不愛喝,用來送人或者招待客人都是好東西,怎麼可能放在侯府中被浪費掉?
也許是沈玉案笨拙地找借口的模樣太好笑,蘇韶棠也沒有拒絕:
“那我就謝過侯爺的好意,在府中等著侯爺的好消息了。”
沈玉案倏然抬頭,呼吸稍輕。
蘇韶棠現階段的年齡很微妙,快要及笄,恰是最好相看親事的最佳年齡段。
沈玉案三番四次地示好接近,一直都沒有得到有效的反饋。
而這次,蘇韶棠直接點頭答應,隱含的寓意是什麼,沈玉案不敢亂想,但也難免地有點受寵若驚。
裴時慍也曾向蘇韶棠表示過好感,可得到的答案,卻是蘇韶棠閉門不出。
相較而言,他的待遇比裴時慍要好上太多。
沈玉案沒想到今日的朱雀橋一行,居然會有意外之喜。
沈玉案慌不擇言道:
“等我回府,就讓鬆箐送去郎中府。”
鬆箐都快不忍直視了。
蘇韶棠也沒控製住朝楹窗外看了眼,呐呐道:“其實也不是很著急。”
外間門落雨,天際隻剩下一抹夕陽餘暉,等雨停下來,眾人各自回府後,怕是天色早就暗了下來。
沈玉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也終於回神,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傻話。
沈玉案不自在地垂眸,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尷尬。
蘇韶棠偏了偏頭,她不傻,沈玉案幾次出現在她麵前,足夠她猜到沈玉案的想法。
大哥及冠後,蘇夫人一直都在因大哥的親事忙碌,數次後悔,沒有在大哥及冠前就替大哥考慮這件事。
也在她麵前提起了幾次有關她的親事,甚至說到自幼就一直替她攢著嫁妝一事。
世道如此,女子若一直不成親,很容易落下話柄,甚至會牽累家族其餘女子的名聲。
蘇韶棠很任性,卻不會在這點上任性。
自秋靜寺後,她的名聲由裴世子之口傳出去,這段時間門有意去郎中府的男子,她也有所關注。
皆是被美名所吸引,目的膚淺得一看就知。
蘇韶棠說不上失望,但如果讓她和這種人過一輩子,蘇韶棠心中是不樂意的。
蘇夫人和蘇尤閔一貫縱著她,不曾逼迫過她。
相較而言,沈玉案在蘇韶棠眼中多了幾分真誠,而且,蘇韶棠自認自己是吃不了苦的人,沈玉案的身份也值得她高看一眼。
她一向如此現實。
她喜歡富貴奢侈的生活,一般的人家滿足不了她。
沈玉案的身份符合她的標準,這一點,是在沈玉案沒有擔任殿前太尉和攪進皇子爭儲風波的前提下。
可惜,蘇韶棠沒有預知的能力,所以,這一次的談話,在雙方都有意下,進行得十分愉快。
直到雅間門的門被從外敲響。
蘇韶棠狐疑地看向沈玉案:
“侯爺約了人?”
她隻是臨時來躲雨,而沈玉案是本就想來朱雀樓的,想來想去,如果有人來找,也隻能是找沈玉案的。
沈玉案眉眼也閃過一抹疑惑,他衝鬆箐頷首。
鬆箐退出去開門,沈玉案正待要和蘇韶棠確認她是否要去公主府赴宴,就聽見一道聲音傳進來:
“表哥?”
整個京城會這樣喊他的隻有一人。
沈玉案下意識地看向蘇韶棠,見女子輕挑眉,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
他早就發現了,蘇韶棠不是一般的挑剔。
這樣的人,不止在生活點滴上會有選擇,在情感上也會容不下任何瑕疵。
至少在有選擇的前提下,不會允許有瑕疵的存在。
若是蘇韶棠知道珺陽公主對他有意,依她懶得麻煩的性子,還會選擇繼續和他接觸嗎?
距離蘇韶棠及笄的時間門不遠,沈玉案不敢去賭,一切事情都會按照前世一樣發展,畢竟蘇韶棠是其中的變數。
如果,蘇韶棠真的被其餘人打動,在及笄前就和旁人定下婚事。
等到三年後,聖上不會給一位已定下親事的女子和他賜婚。
不等沈玉案和蘇韶棠反應過來,珺陽公主已經闖了進來,她備受聖寵,也就讓她的性子格外驕縱,但她少有仗勢欺人的情況發生,在京城的名聲倒也不錯。
珺陽公主是聽彆人說安伯侯就在對麵雅間門,才會過來的。
她向來不遮掩對沈玉案的心思,她在沈玉案回京的那日,就對沈玉案芳心暗許,珺陽公主自認,整個京城中,她和沈玉案的身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哪怕表哥對她從來沒有回應,甚至隱隱回避和她的見麵,但表哥向來如此,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靠近他身邊,他越是潔身自好,珺陽公主對他就越發另眼相看。
以至於,珺陽公主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看見表哥和一位女子共處一室。
珺陽公主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鬆箐攔人沒攔住,急得不行跟進來:“公主,侯爺正和人說話呢!”
公主?
蘇韶棠心中重複了一遍鬆箐對來人的稱呼,她聽說過珺陽公主的名聲,也隻遠遠地在國公府見過珺陽公主一次,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從鬆箐的稱呼上,才認出來人的身份。
蘇韶棠很快站起來,對珺陽公主輕服身,行了一禮:
“臣女見過珺陽公主。”
她一頭青絲披在身後,頭頂戴著一套玉蘭首飾,配上身胭脂黛青的蘇繡襦裙,稍稍垂眸時,青絲順著臉頰落下,越顯得她肌膚白皙,一張臉蛋仿佛隻有巴掌大小,女子年齡小,談不上什麼風情,但含苞欲放的姿態卻是分明,讓人一眼望之不俗。
珺陽也覺驚豔,若非兩人是在這個場合相識,珺陽許是也會和她有一番交談。
半晌,珺陽才回神,她努力冷靜下來,輕咬了下唇,她裝作無事發生一樣看向沈玉案:
“表哥,這位姑娘是?”
沈玉案在蘇韶棠起身時,就跟著一同站起了身,見蘇韶棠還在服身行禮,稍皺了下眉頭。
見狀,珺陽眼神稍閃,笑著看向蘇韶棠:
“瞧本公主,從未見過表哥和哪位女子這麼接近過,一時驚訝竟忘了你,姑娘快起來。”
蘇韶棠笑而不語。
沈玉案頭疼,不懂為何每次和蘇韶棠碰麵,都會有人不請自來。
不論心中怎麼想,明麵上,沈玉案也隻能若無其事地向珺陽介紹蘇韶棠的身份,他情緒淡淡道:
“這位是蘇郎中府的嫡女,蘇姑娘。”
珺陽聽著這個稱呼,總覺得有點耳熟,半晌,恍然道:
“就是裴時慍看上的那位?”
此話一出,室內全部安靜下來。
蘇韶棠眉眼情緒寡淡下來,她朝珺陽公主看了眼,往日一直聽說京城傳言珺陽公主愛慕安伯侯,今日見麵,蘇韶棠可以確認,那些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絡秋臉色有點不好。
哪怕是鬆箐,都察覺到珺陽公主的話有點不合時宜。
先不說這種話當著蘇姑娘這位當事人的麵說出來,會不會叫蘇姑娘尷尬。
就隻說今日是他家侯爺和蘇姑娘見麵,公主忽然扯出裴世子出來,這不是讓自家侯爺和蘇姑娘都有點難堪嗎?
珺陽隻是一時口快,等話說出去,也意識到不對。
她抱歉地看向蘇韶棠:
“抱歉,是本公主說錯了話。”
她口口聲聲“本公主”,蘇韶棠難道還能怪罪她不成?
蘇韶棠輕垂眸,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公主言重了。”
聞言,珺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沈玉案視線從女子身上收回來,他比珺陽要了解女子,見她垂眸不語,就知道她是有點不耐煩了。
沈玉案淡淡道:
“時間門不早了,如果公主沒事,我們就先回府了。”
珺陽來見沈玉案,自然是想要和他說說話的,被這麼一堵,她一時間門也找不到攔住沈玉案的說辭。
沈玉案轉向蘇韶棠:“蘇姑娘,外麵還在下雨,你沒帶傘,我送你一程。”
蘇韶棠覷向珺陽公主的臉色,心中輕嘖了聲,她和珺陽公主無仇無怨,她也不信自幼在宮中長大的珺陽公主會是個口不擇言的人。
今日若有似無的針對,都是因她和沈玉案共處一室惹起的。
蘇韶棠很清楚,如果她今日應下沈玉案的話,珺陽公主也許後續會對她有所關注,而且這個關注不是什麼好事。
所有心思隻在一瞬間門,蘇韶棠心中知道分寸,抬頭時卻是對沈玉案道:
“那就麻煩侯爺了。”
蘇韶棠厭惡麻煩。
但不代表,彆人上前找事時,她就會一味地退讓。
相較於麻煩,她更厭惡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頓針對。
既然珺陽公主想叫她難堪,那不如一起不舒坦。
蘇韶棠衝珺陽公主服了服身子,和沈玉案一同離開雅間門,出門時,沈玉案伸手替她擋了一把珠簾。
見狀,珺陽公主不由得越發皺緊了眉頭。
注意到這個細節,蘇韶棠不由得朝沈玉案看去,見沈玉案若無其事的模樣,蘇韶棠輕勾了下唇角。
她喜歡不由分說和她統一戰線的人。
她的未來夫君,至少要她和旁人有所爭執時,永遠站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