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如果有一個詞能來形容年清芷現在的心情, 那就隻能是——五雷轟頂了。

能與現在的震撼程度相媲美的, 恐怕也就隻有八年前她用硯台砸完康熙後才發現,劉太醫就是康熙的時候。

男人低沉的輕笑尚且還在耳畔, 似乎先前的惱怒不耐皆都是幻覺一般。

隻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康熙的反應不是趕她走、反而握她的手啊啊啊?!

康熙眼眸含笑,滿意地看著她一副被雷轟了的神情, 剛想進一步發展。

門口卻是傳來了劉義尖細的聲音, “皇上不好了, 四阿哥受傷了!”

康熙微微一驚,年清芷趁著他手上的力道鬆開,忙是掙脫出來跪在地上, “奴才笨手笨腳,伺候皇上更衣不當。”

見著年清芷如此不解風情, 康熙微怒地看了她一眼, 隨即卻是沒心情再逗弄她, 抬腳就去看胤禛的傷勢。

年清芷如負釋重地喘了一口氣,忙是也跟著走了上前。

胤禛的腳被泡茶的開水燙傷,整隻腳都潮紅一片, 起了一大片的水泡。

他這孩子也倔強,疼得臉色蒼白滿頭是汗,也不肯說聲疼。

出了胤禛這事,康熙的注意力自然從年清芷身上轉移到了胤禛身上。

小小的一個院子裡是太皇太後的人來了一趟,佟佳皇貴妃的人來了一趟,德妃的人來了一趟。

直到傍晚人都走了, 年清芷才有機會過問胤禛的傷勢。

她將胤禛腳上的紗布解開,看著一大片的水泡,一麵上藥一麵掉淚珠子,“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傻。”

胤禛做事妥帖,從來不會出現這般冒失的事,此事又發生的這麼巧,年清芷不用想也知曉究竟是怎麼回事。

無非是他以為自己要被責罰,所以自導自演了這種戲將康熙的注意力轉了過去。

年清芷抹了把淚,氣道:“四阿哥,你怎麼可以把這麼燙的水往自己腳上燙!”

“往手上倒就寫不了字了。”胤禛態度輕鬆。

他這般時候倒是有心情同她開玩笑,年清芷又氣又心疼,故意手上的力氣加重。

胤禛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卻是一句疼或是輕些的話都不說。

年清芷心一軟,手上的力道又放輕,溫柔細致地給他塗著翻炒了一個時辰熬出來的蛋黃油。

昏黃的燈光下,她臉頰上的紅印被掩蓋地若隱若無,整個人宛如從畫稿中走出來的美人一般,卻是比畫上的美人更靈動清麗。

胤禛突然悶悶出聲,“清芷,你想當皇阿瑪的妃子嗎?”

“四阿哥這是說的什麼話,皇上怎麼會瞧上我……”

年清芷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卻是突然想起下午的事突然一頓,話拐了個彎,“四阿哥怎麼瞧出來的?”

胤禛又好笑又好氣地瞟了她一眼,“大概也就隻有你看不出來。”

今日皇阿瑪的眼睛恨不得長在她身上一般,年清芷犯了如此大錯,皇阿瑪也沒有當場發作,他不用想就知道。

年清芷心頭有些鬱悶,沒想到八歲孩童能瞧出來的事,她虛長幾歲竟是半點都沒發覺。

倒也怪不得她,她在現代債務纏身根本沒心思談戀愛,在古代身為宮女根本沒膽量談戀愛,以至於活了這般年歲竟是對這些一竅不通。

胤禛見著年清芷低頭上藥,不吭聲的鬱悶模樣心頭一酸,“你這般難過,難道是覺得我誤了你的好事?”

胤禛未足月就被抱養來承乾宮,親額娘想待他好,可也隻能偷偷摸摸地好,如今親額娘又多了幾個孩子,留在他身上的關注便更少了。

佟佳額娘對他也好,隻是那好中卻是多了點什麼。

皇阿瑪的好更是難得,他有數十個兄弟姐妹,若想在裡麵脫穎而出,他隻能逼迫著自己要優秀優秀、更優秀。

這樣才能讓皇阿瑪的視線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些。

胤禛像是一個得不到糖的孩子,不斷渴求、依賴著那甜味。

以前也曾經羨慕過二哥,因為二哥有著皇阿瑪無限的疼愛。

可是後來才發現自己也是被彆人毫無保留地對待,那個人會在冬天用手心給他捂暖、會在夏天給他做新意的小食,會在夜裡為他徹夜驅趕蟲蚊子。

隻是這個人傻乎乎地,做什麼事皆都是默不作聲。

那個夏夜他眯著眼睛裝睡,瞧見她拿著扇子點著腳尖悄悄走進來,他才這般遲鈍地覺察到原來他也是值得被疼愛的人。

也是從那天開始,他就決定要一輩子對她好。

隻有年清芷在他身邊,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心安,他不舍得放她離開。

可如果當皇阿瑪的妃子是她向往的,胤禛也想滿足她想要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放心好了,你若是真有那般的心思,我會想辦法幫你安排,讓你滿了你的願。”

年清芷本來打算逗胤禛玩的,卻是沒想到聽到他老氣橫秋的說了這麼一句,一時沒忍住發了“噗嗤”一聲,捧著肚子在旁邊笑了起來,“四阿哥,你怎麼這麼逗,活像個拉皮條的!”

胤禛心頭本來憋著千般委屈萬般不舍,卻愣是被她的“哈哈哈”硬是憋了回去。

“真當是把你慣得越發沒了規矩!”他有些惱了板著一張小臉責罵道。

胤禛罵完又怕嚇著她,便又彆扭開口問道:“拉皮條是何意?”

年清芷的笑頓住,總不能跟一個小孩子說“拉皮條”就是“青樓裡的媽媽”意思吧。

她努力想了下,胡扯道:“拉皮條就是‘樂於助人’的意思。”

“少因為我瞧不出來你在罵我。”胤禛冷哼一聲。

年清芷討好式地搖了搖胤禛的胳膊,“好啦我的四阿哥,奴才這般冒失、才不適合做妃子呢。奴才隻想好好伺候四阿哥……”

然後壽終正寢,回到現代。

胤禛這才滿意,卻是彆扭地轉過頭去不讓年清芷發現她眼底的笑意,嘟囔道:“這次算是放過你了!”

***

不過幾天的功夫,皇上在雪中賞梅賞雪賞美人唱歌誤了早朝的事情便傳滿了後宮。

康熙一向勤政,自從八歲登基後這般因為女人誤早朝倒還是第一例。

後宮嬪妃聽說倚梅園能偶遇皇上,紛紛塗上胭脂穿著精美的旗裝,少見得起了個大早沒事就往倚梅園裡頭走。

隻是讓她們失望的是,倚梅園顯然已經成了眾嬪妃手中的香饃饃,酉時擠滿了花枝招展的女人,宛如嬪妃聚會。

還是隻有嬪妃沒皇上的聚會。

年清芷因為躲著康熙的緣故,大多時間都縮在胤禛的院子裡頭,不常拋頭露麵。

故而宮裡頭這些傳言時常是最後知曉的,在“八卦小能手”念九帶來這消息的時候,時至倚梅園采雪之事已經過了好幾天。

年清芷以前是為博物館臨摹複製古董字畫生活的,凡是她所認真研究過的古董字畫,她皆能臨摹仿造地惟妙惟肖。

穿越回了古代成了個低階宮女,這些才能卻是成為她自身最大的隱禍。

年清芷除了臨摹和記性好些、其他才能是一竅不通,隻能跟著其餘宮女學著刺繡。

隻可惜她拿起筆來如有神助,拿起針線來卻是手腳無措,到頭來也是沒能學會刺繡,倒是借著學刺繡假裝學會畫花樣。

年清芷畫出來的畫樣新穎美妙,不少宮女刺繡前都愛找她來畫畫樣,念九是最為頻繁的那個。

她一向拿念九當妹妹寵著,自然是對她的請求無一不答應的。

念九也是極為懂事,她在禦書房當值,偶爾康熙賞賜了什麼物件,她皆是拿來承乾宮硬塞給年清芷。

年清芷拿著炭筆在紙上勾畫著圖案時,念九就在旁邊念叨著八卦。

“清芷姐姐你聽說了沒?皇上竟是因為聽美人唱歌而誤了早朝呢!也不知曉是怎般嬌美的美人,竟是勾得皇上連早朝都顧不得呢!”念九說得興致勃勃。

年清芷的動作未停,問道:“美人?最近宮中又有新進的嬪妃嗎,怎麼未曾聽說過。”

“據說不是嬪妃呢,而是一名宮女。”

年清芷隨口回道:“能讓皇上聽歌誤了早朝,那歌聲應當很絕妙吧。”

念九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了,“重點就是在此!皇上說難聽呢。所以我才說,那女子一定美貌極了。不然怎麼皇上能忍得了她的歌,還為此誤了早朝。”

“不好聽?”年清芷笑了起來,“皇上的口味還真奇怪。”

難聽還聽那麼久,這康熙爺的審美真是嘖嘖嘖……

年清芷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了頓,想起康熙覆住她手時的溫度,頓時打了個冷顫。

連自己這般容貌都能瞧得上,也怪不得康熙能為了那難聽的歌聲誤了早朝呢。

年清芷皺了下鼻尖,不會康熙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不過瞧他的嬪妃也都挺正常的,難道是最近才有的癖好?

年清芷漫不經心地想著,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假借劉聲芳的名頭,把自己臉上的“痘印”治好。

年清芷將紙上的花樣剛畫完,佟佳皇貴妃那裡便召了小太監來喚她。

佟佳皇貴妃沒什麼事不會召她,一召見便必是壞事。

不過自己是德妃送過來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佟佳皇貴妃縱然為難她,也斷不會取她性命。

仔細想來佟佳皇貴妃這次找她,應是那為康熙叫她更衣的事,年清芷不由微擰了下眉梢,也不知曉佟佳皇貴妃哪來那麼多探子和疑心的。

非覺得這宮裡所有的女人都一心想要勾引她寶貝的皇上。

念九有些擔憂地看向年清芷,年清芷安撫地摸了下她的頭發說了聲“沒事”,將花樣交到她的手裡,方才跟著來傳召的小太監往佟佳皇貴妃的院子裡走去。

年清芷剛踏進殿中,便瞧見春菡正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帶雨。

春菡聽見了腳步聲,轉過頭忙是指著年清芷,抽抽噎噎地道:“娘娘,那日在倚梅園的真的不是奴才而是年清芷!奴才侍奉您多年,對您是忠心耿耿,是萬萬沒有那逾矩的心思的,就算是彆人能誤會,您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的為人你是最知曉的,您要相信奴才呀。”

佟佳皇貴妃懷了身孕,正是嘔吐不舒服的時期,底下的人縱使想要彙報倚梅園的事,卻又擔心她的身體,便推遲了幾天。

她一聽說這事情,再算算日子正是春菡前去采梅花上雪的日子,頓時火冒三丈將春菡叫了過來責打。

春菡被佟佳皇貴妃抽打了幾下,才從她的話語中聽出是倚梅園的事。

她確實知曉皇上是聽女子唱歌而誤了早朝,卻是不知曉是那日倚梅園發生的事,更是不知曉那唱歌的女子是年清芷!

春菡此刻也終於明白自己那日是在自作多情,皇上雖是眼神停留在自己那塊兒,可很明顯地就是在看年清芷!

羞惱和嫉妒憤恨之情瞬間湧上腦子中,春菡一邊閃躲著一邊將那日讓年清芷前去倚梅園采雪的事情全盤托出。

便有了麵前的這一幕。

年清芷縮了下脖子,老老實實地跪在佟佳皇貴妃麵前,“奴才年清芷,參見娘娘!”

她心頭疑惑,佟佳皇貴妃找她來難道不是為更衣那事嗎,這春菡怎麼好端端地提起倚梅園。

佟佳皇貴妃坐在殿首,按捺著身體的不適和滿心怒火,微眯著眸子看著年清芷,“三日前,寅時時分你在哪?”

年清芷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輕輕應了一聲,“在倚梅園為娘娘采雪。”

佟佳皇貴妃聽到準確的答案,猛地將一旁地茶盞掀翻冷哼一聲,“你不是挺會唱嗎?在皇上麵前唱得那麼起勁,我倒也想聽聽,在這兒唱給我聽!”

青瓷質地的茶盞被扔擲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碎片、茶水迸濺地到處都是。

年清芷微微一驚,佟佳皇貴妃雖是疑心重,倒是從來沒有發過如此大的火。

隨即聽到佟佳皇貴妃的話也是一陣莫名其妙,她什麼時候在皇上麵前唱歌了?

猛然想起春菡口中的“倚梅園”,她打了個激靈,猛然反應過來。

康熙那日在倚梅園?

原來,康熙是因為聽她哼曲而誤了早朝的。

突然想起念九剛剛說的話。

“皇上說難聽呢。”

年清芷:……

她唱歌難聽?!!

呸!分明是他審美問題。

年清芷覺得心情鬱結,分明偷看她捕蟬、偷聽她唱歌的人是康熙,怎麼每次受苦受累的都是她。

隻是佟佳皇貴妃盛怒之下,她不得不照做。

年清芷剛唱了兩句,佟佳皇貴妃突然不悅出聲,“年清芷,你這唱得什麼東西,就是這般糊弄本宮的?”

“你給我好好唱,重新來!”她沉聲道。

年清芷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天地可鑒,她一直都這麼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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