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李氏一邊串珠一邊在偷瞄著年清芷的動作, 時間已經過去一半,她手中的珠子一個都未串上去, 就算她速度再怎麼快也是沒辦法超越自己。

李氏嬌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卻是在下一刻見著年清芷將細鋼絲放進去, 隻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細鋼絲已經裝滿一個食指長度的珠子。

李氏微張了嘴,這怎麼可能……按照這個速度年清芷很快就會追上她, 她忙是將眸光收回去,不敢再輕敵串珠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然而待最後的香灰落下,李氏再往年清芷那邊看時, 她串好的長度已經是自己的三倍有餘, 根本無需裁判計數便能確定究竟是誰贏。

她臉色一青一白,指向年清芷對著裁判說,“她作弊,那珠子根本不是她串的!”

年清芷好奇地揚起頭問道:“比賽規則有規定不可以用工具串珠嗎?”

裁判搖搖頭,笑著道:“當然沒有, 誰串的珠數多誰便是贏家。”

“那不就好了。”

年清芷扭過頭對李氏, 頗為無辜的模樣, “側福晉是生氣了嗎?您不是想要得到第二名的繡線才來參賽的嗎?若是我得了第一, 您可就得不到第二名的繡線了。”

李氏氣得牙一直在震,合著她靠小聰明取勝, 自己還要感謝她了不成?

隻是四阿哥還在旁邊看著,她隻能將委屈硬生生咽下,強顏歡笑地道:“當然沒生氣,我還要多謝七月姑娘助我得到繡線呢。”

“那就好。”年清芷點點頭, 便想從座位上離開。

卻是在下一秒被裁判攔住,“姑娘請留步,您的獎品還未領呢。”

“我手腳粗笨,學不來這些繡法,我領了這獎品倒是會讓貴坊為難呢,不如順延至第四名,將獎品送給第四名的姑娘吧。”年清芷笑著道。

“姑娘,這可不符合規定,規定既是定下了就是拿來遵守的。”裁判想了想從袖口拿了塊絲帕遞給年清芷,“這是柳如雲大師親手刺繡的,是世間獨一份,若是姑娘日後改了主意,便可以拿這絲帕前來我們繡坊兌獎。”

年清芷雖然覺得多半是不需要,仍舊還是收下了絲帕下了台。

彼時李氏也讓婢女領了繡線下台,又站到了胤禛麵前,四福晉正在和胤禛說著什麼,年清芷遙遙看著他的妻妾正圍繞著他,她什麼也不是,不過是胤禛的一個貼身婢女,不過是因為常年侍奉的緣故與他熟稔了些。

可她卻是忘了禮數、放縱了彼此間的熟稔,要說這世間的熟稔哪裡比得上夫妻間的耳鬢廝磨。

若是自己此時回到胤禛身邊,胤禛必定會送自己回去,相當於再讓四福晉和側福晉難堪一次。

年清芷想了想方讓裁判幫她給胤禛帶話,自己則是順著台的另一側下去。

她從袖口中掏出一張地圖,順著地圖往著宅院的方向走去。

好在年清芷想到今日街上必定人頭攢動,自己又是第一次上街,擔心不小心走丟了便讓冬儘給自己備了份地圖。

她看清了方向便順著街道走,時間稍晚了些,這街上還是那麼熱鬨。

年清芷想提起興趣再逛逛街市,卻是發現心頭像是一顆大石頭壓著,悶得她如何也透不過氣來。

她偷偷溜走倒也不隻是擔心四福晉和側福晉下不了台,也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方才那種難堪的境地,年清芷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一次,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骨子裡的傲骨原來沒有被常年的宮廷生活所磨滅。

現代的時候她是天之驕子,從小便是從金銀堆裡澆灌出來的花朵,便是後來落敗了,也是靠著自己的絕活,讓故宮裡的專家院士都對她獨得青睞。

年清芷一直是這般驕傲的,縱使後來這份驕傲害得念慈姑姑去世後,也僅僅是將這些驕傲隱藏、從未消滅。

分明可以接受康熙的寵愛和庇護,就可以逃離佟佳皇貴妃的魔爪,可她根本不屑,誰生在這世上也不是給人做妾的,靠著美貌和小聰明得到那所謂的恩寵,便是身居高位那又如何,被平分的愛……她不想要。

若是當時屈從了佟佳皇貴妃,真的成了康熙的嬪妃,便是她自己也會覺得屈辱,可是方才在四福晉和側福晉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又是嗅到了那深入骨髓、絕望無助的屈辱感。

她一瞬間清醒過來,她究竟在乾什麼呢。

胤禛是自己一手帶大的,他對自己的感情不過是依賴,而自己也依賴著他。

所以她才能毫無防備地沉浸在與他的曖昧中,享受著那一絲絲從心底滲出的甜蜜,甚至忘了他是已經有妻妾的人。

身為包衣奴才的時候她都未覺得自己卑賤,可是她現在覺得自己卑賤。

年清芷恍恍惚惚地走著,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了個無人的巷落來,她忙是將地圖從袖口中拿出來仔細檢查了下,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不小心拐了個彎。

她看完地圖便往巷子口走去,卻是走了幾步便看到迎麵走來一個喝了酒的兵痞,那人雙頰通紅一雙眼睛賊溜溜地朝著她身上兜轉。

年清芷的心提了起來,忙是加快了腳步往巷子口跑,卻是在擦肩而過時手臂被那人抓住,她害怕地轉過頭,卻是看到那兵痞嘿嘿一笑,“小美人,彆著急走呀,陪大爺玩玩。”

說完便用另一隻手來想要撩開她的麵紗,年清芷正在氣頭上,方才在台上臨走的時候不小心將剪刀給帶走了,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她毫不猶豫地將尖利的剪刀刺向兵痞肩頭,伴隨著血的迸濺兵痞吃痛的叫了起來。

這般經不住痛,想來也是個酒囊飯袋在軍營裡混日子的。

年清芷忙是一腳把他踹倒,便往巷子口跑去,隻要跑到了大街上便是那人想怎麼樣也不敢了。

卻是迎麵差點撞上一個人影,那人穿著華貴,身型高大健壯,臉型端正堅毅,一身得貴氣和正義,年清芷的心卻是突然沉了下來。

是胤褆。

年清芷瞬間將巷子裡那個酒囊飯袋的兵痞與胤褆聯係起來,世上哪來那麼多巧合,想來是胤褆上次便疑心她的身份,今日剛好碰見了亦或是一早便在宅院門口設下了埋伏,正等著她進陷阱呢。

既然是想要借用英雄救美的計策來搞清自己的身份,看來胤褆還沒有做下與胤禛撕破臉的決心,年清芷果斷地裝作不認識他一般,繞開他往街外走去。

“姑娘的麵紗臟了。”胤褆突然在身後出聲。

年清芷方才在慌亂中,也沒注意麵紗的狀況,經他這般一提醒才發現麵紗上竟是濺上了那兵痞的鮮血。

若是此刻還不理人,倒讓胤褆徒增了懷疑的機會。

年清芷停頓住腳步,十分自然地道了句謝,“多謝公子的提醒。”

胤褆轉身,笑著開口:“姑娘是不記得在下了嗎?”

“我與公子從未見過,又何談來得記得。”年清芷看都未看他一眼,便又抬起腳步準備離開。

“若我沒認錯,姑娘是胤禛口中的妻眷,我乃胤禛的大哥,城門處我們見過,你記不得了?”胤禛轉到年清芷麵前,“我還以為姑娘對我印象會十分深呢,畢竟是我阻撓了你的出逃。”

“原來是大阿哥,妾身給大阿哥請安。”年清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心底卻是有些惱,胤褆自報了身份,她卻又不能裝作不認識的模樣。

她頓了頓,“大阿哥卻是誤會了,那不是什麼出逃,不過是妾身與四阿哥耍性子呢,不然四阿哥也不會追上來您說不是?”

胤褆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眸光落在她的麵紗上,狐疑幾乎要滲透出來。

“姑娘的麵紗被血沾染,縱使這般也不摘下,莫非是真的身份有異?”

“妾身一介平民百姓,何來的身份有異,不過是……四阿哥不喜歡旁人見我真顏。”

胤褆卻是不以為意,“可姑娘你戴著沾染鮮血的麵紗不難受嗎?你現在揭下,胤禛有不會知曉。”

他頓了頓,“我去幫姑娘你買張新的來。”

胤褆兜兜轉轉的無非就是懷疑她的身份,可她的臉怎麼般也不能讓他看到。

“四阿哥問詢的時候,妾身不想欺騙四阿哥。”年清芷輕福了下身,“多謝大阿哥的好意,妾身還要回去,不然四阿哥要著急了,妾身先行告退。”

年清芷繞過胤褆,重新走到大道上,感受到身後陰冷的視線一直停留著,直到她走遠才鬆了一口氣。

今日胤褆沒有強行揭開她麵紗不過是因為不確定,下次便就不好說了。

被胤褆這般一搗亂,年清芷方才心頭的惆悵這才消散了些許,隻是憂心若是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若是連累了胤禛便不好了。

要不還是……早些走?早些離開這個紛擾的地方,她的心才能真正歸於平靜吧。

按照地圖年清芷終於拐到了屬於宅院的那條街,隻是讓她意外地是,遠遠地便看到一個頎長的人影站在門口燈籠下,燈籠的光將人影拉得極長。

年清芷慢慢走近,透過燈籠微弱的光才看清是胤禛,他眸中陰沉沉的,戾氣滿得幾乎溢出來,直到看到她時雙眸才重新有了色彩。

年清芷忙是將臉上的麵紗摘下來,這才走到光源下開口,話語間有些意外,“四阿哥將福晉們都送回去了嗎?”

胤禛卻是未說話,快步走了過來,猛地將她按進了懷裡。

因為一直憋著火,他的聲音有些暗啞,“我以為你走了。”

胤禛的胳膊箍得極緊,似乎要將她箍進血肉裡一般。

年清芷微咬著唇,狠了心輕聲道:“奴才還未知會四阿哥一聲,怎麼會離開呢。”

胤禛一怔,鬆開了她,“為什麼……”

改了自稱。

自從那一次胤禛說了不必自稱奴才後,年清芷便改了自稱,如今又恢複了奴才的自稱。

她這是想和他劃清界限。

胤禛迅速反應過來,“清芷你生氣了?”

“奴才沒有生四阿哥的氣,奴才隻是覺得……”

年清芷頓了頓,“先前有些逾矩了,四阿哥既是有了福晉和側福晉,這般佳節應該去陪她們才是,不該在奴才身邊。奴才縱使是您的忠仆,但您的禮遇奴才承受不起。”

胤禛氣極反笑,“忠仆?從小到大我雖是嘴上說你是奴才,可哪一點當你為我的奴才了?”

他眸光沉了下去,“你是介意福晉和側福晉?”

年清芷退後一步,話語間疏離有禮,“奴才沒有,先前是奴才不對,也是四阿哥的不對。奴才注定要走,四阿哥不應當將心思放在奴才身上。”

“你撒謊,你就是介意。”

胤禛聲線湧動,有些暗啞,“年清芷,烏拉那拉氏可是你親手給我挑的,如今卻是因為她要與我疏離,你有沒有半點良心。”

“就算奴才不給您挑烏拉那拉氏,四阿哥終有一日也要娶其他人為福晉。”

年清芷睫毛微垂,輕聲道:“就算奴才今日不見到福晉她們,終有一日也要離開。”

胤禛本著溫水煮青蛙的想法,多留她段時間,說不定她便會改變想法,可聽她今日所言是鐵了心要走。

他眸光沉了下來,“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回四阿哥的話,是。”

聽到了年清芷的準確答複,胤禛的心頭像是落了冰冷無比的深潭,他靜默了半刻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你既自稱是奴才,那我還是你主子,若我一日不允你離開,你一日都無法離開。”

“四阿哥,您三年前願意放奴才回去,如今為什麼非要強留奴才?”

“三年前那般情況你尚且願意留下來,為什麼如今改了念頭?”胤禛反問道。

年清芷沒有片刻猶豫,“奴才年歲大了,該是成婚的年齡。”

“你嫁與我,我會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對你好。”

年清芷抬眼,瞧清他淡褐色的瞳仁儘是認真的光芒。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胤禛的話,她縱使未嫁他,他已經是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對她好了。

年清芷避過他的眸光,“奴才對夫君的唯一要求就是他今生隻能有奴才一人,若是無人達到這要求,奴才寧願不嫁。”

雖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胤禛的心還是震了下。

她一句話直接給他判了死刑,讓他永無翻身的餘力。

“好。”

年清芷有些意外地看過去,胤禛薄唇微開,“明日我就親自給你挑選夫君,你一日不嫁便一日彆想離開這裡。”

“此、此、此事也不急於一時。”年清芷急了。

“你離開的理由不就是想要嫁人嗎?”胤禛反問,“我養的起你,我定會幫你挑到滿意的夫君為止。”

***

胤禛的辦事效率真的沒的說,年清芷原本以為那話隻是胤禛要強留她想出的理由,沒想到沒過十日這夫君候選人的名單就被他親自送了過來。

年清芷翻了翻名單,這名單足足有半個巴掌那般厚,還是按照當日給胤禛挑福晉的名單格式來的,記錄極其詳細……不僅有生辰八字、相貌品性、連祖宗十八代當得官職都給列了出來。

她眉角微抽了下,四阿哥還真當是記仇得很,兩年前她給他挑福晉,今日他給她挑夫君。

“你翻那麼快作甚,這可是你的終生大事,可要仔細一些。”胤禛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地道。

看來是真的要給她挑夫君了,年清芷隨意翻了翻奇道:“四阿哥,這名單裡頭的男人,怎麼都是年齡比奴才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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