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有短暫的靜滯。
賀憬西呼吸倏地就變了節奏,每一下都極為粗重，在淅淅瀝瀝的水流聲下亦很清晰，雙眸眸色更是猛然間暗了好幾度。
“你說什麼？”極端艱澀喑啞的一句從他喉骨深處溢出。
低低的,隱約有顫音。
他的後背，他的手臂,凡是她與之緊密相貼的地方皆是硬邦邦的,僵硬如岩石,桑偌甚至感覺到了他手背上青筋的跳躍。
她翹了翹唇沒作聲,眉眼間漸生出明豔和甜蜜。
“桑偌。”稍稍急切的一聲。
他就要轉身。
“不許回頭，我還沒說完呢。”桑偌將他阻止，偏軟的語調似嗔非怪。
賀憬西頓住。
“好,聽你的。”壓製著那份激動和迫切，他啞聲回應。
或許是花灑裡的水讓她有些熱，或許是男人身體的體溫過高，她的臉頰漸漸發燙，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她閉上眼睛舒緩。
半晌。
“賀憬西。”她重新睜眼，睫毛劃過他肌膚。
賀憬西喉結艱難滾動：“我在。”
柔軟的唇在下一秒輕輕地覆上了他後背,毫無預警掀起異樣電流感,侵入神經又迅速直擊心臟，他的身體再度緊繃。
桑偌感覺到了。
她溫柔地再吻了吻：“你知道了我患過車禍後遺症，所以今晚在花店外才會遮住我的眼睛讓我不要看，帶我離開,對不對？”
酥麻強烈,賀憬西極力克製著：“嗯。”
“行時哥車禍那次，你看到我失態，卻對同樣車禍的你不聞不問,就是那時你誤會我喜歡行時哥，覺得我根本不在意你，也是讓你沒有安全感的原因之一，是麼？”
賀憬西雙眸暗得無法形容，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似的，好幾秒他才吐出一字：“是。”
果然。
哪怕回來的路上已經猜到，方才又和謝秘書打了電話詢問那次車禍相關，但親耳聽到他承認，一時間桑偌竟說不清心中究竟是什麼感受。
心尖軟得不可思議，她耐心地再說了次：“行時哥是我的家人，我對他的感情和對我哥慕庭周是一樣的，他們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知道他車禍我會害怕會擔心。”
“至於你……”她頓了頓。
而她明顯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更緊繃了。
桑偌忽然就笑了。
她抬頭，張嘴泄憤似的咬上他硬硬的手臂，不輕不重哼了聲：“那時眼裡確實沒有你，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
貝齒輕咬了咬唇，第一次她主動提及當初：“當初分手，你傷我那麼深，是你讓我死心的，我為什麼還要管你擔心你？”
“對不起。”沙啞透了的三字在她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跟著響起。
她的手被他緊緊握著，像是有萬千情緒通過相觸的肌膚蔓延到了桑偌的身體裡。
她能感覺到。
“當然對不起我，”她順著他的話作勢冷冷地說，唇角卻是一點點地再揚了起來，“你不僅對不起我，重逢那晚還那麼討厭。”
“是我欠收拾，”指腹情不自禁地摩挲過她手背肌膚，回想那晚種種，賀憬西啞聲說，“一直都是我，欠你收拾。”
“知道就好，”桑偌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但不過兩秒她又收斂，抱住他輕聲說，“往後每一天都會平安勝意。”
平安勝意……
當初在一起時她親手製作的生日卡片，就是這四字。
“好。”彆樣情愫悄然纏繞上心臟，薄唇微微掀動，他的聲音沙啞至極。
桑偌臉蛋重新貼上他後背。
“趙千漫，”解決完第一個心結，她繼續，“你解釋時我反應平淡，不是我不在意你，而是我從來就沒有把她放眼裡，當初更沒有誤會你。”
她說完賀憬西就明白了。
“桑……”
桑偌打斷他：“那時我難過，是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應該給我解釋，可你明知我在鬨脾氣，卻始終沒有一個交代，你覺得無所謂。”
唇角彎了彎，她輕聲哼笑：“雖然那時你很混蛋也不愛我，但我相信你的人是完全屬於我的，沒必要吃無所謂的醋。”
“不過……”她拖長音調。
賀憬西神經繃了繃：“什麼？”
眉眼間笑意漸濃，桑偌指尖勾滑過他掌心，踮起腳尖湊到他耳旁，故意吹了口氣：“你為我吃醋我很開心，今晚也是。”
今晚他特意出現來接她，當著秦老師的麵牽過她手的那瞬間她就明白了，這男人分明是占有欲和吃醋欲犯了，宣布主權呢。
壞心思起，她故意吻上他敏感的地方，舌尖調皮地輕碰了下立刻收回，又在明顯感覺到他的變化時離開不給他抓住她的可能。
賀憬西額角突突直跳。
“桑偌。”猛地捉住她的手警告，他的呼吸更沉更粗了。
桑偌得意地挑了挑眉。
“在呢，乾嘛？”她懶懶地應聲，無論是臉上還是聲線裡都覆滿挑釁笑意。
賀憬西闔上眼。
花灑流出的水將兩人淋濕，桑偌抱著他，一隻手被他緊握著，另一隻手索性伸出來讓水淋濕而後再惡作劇似的摸上他的臉。
玩了兩次，她斂了斂玩鬨的口吻再開腔：“我以為生日那晚說得很清楚了，原來你還是以為我沒有重新愛上你。”
她失笑：“我說了啊，是你一點點讓我重新願意接受你，在一起後的每一天你都讓我很開心，我享受和你的這段戀愛，會撒嬌會想和你接吻，也會想和你做更親密的事，不是演戲，是喜歡。”
輕輕柔柔的每個字在水聲下也格外清晰，字字落在了賀憬西心上，難以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