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紹王府探病(2 / 2)

這時候就顯出紹王爺自己曾經曆過生死,是一家子主心骨來了,他反倒沉穩地住:“林院正,你的醫術我們夫婦都是信得過的!蘅兒這個病古怪,你隻管放手去診治,便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家也不是那等遷怒大夫的人。”

這話紹王說的也確實是有底氣,他或許霸道,但他到底是個講道理的人。

當年嫡長子病死,他再難過再發狂也沒有傷害太醫院的太醫,隻是從此後不怎麼信賴太醫院。

林薑忙正了正神色,將保心丹先拿出來給王爺王妃吃了兩粒。

然後沉聲道:“王爺王妃隻管放心,我是有把握的。”

她過去的口碑太好,隻要她說了能治好的病,就一定能好。故而一聽這話,紹王妃眼中頓時綻放無限華彩。

周黎蘅是在前頭自己的書房招待衛刃的時候,驟然神誌不清的,此時就被緊急放到了書房側間的矮榻上。

此時在床前守著的是紹王夫妻,而書房外間守著的,還有他的兩個庶出哥哥,和聞訊跟著王妃過來的兩個紹王侍妾。

此時每個人眼睛俱是通紅,不停地在拭淚。

林薑故意當著他們說出自己有把握,觀察著他們的神色,卻見每個人都是大為感激歡欣鼓舞的樣子,為了她這句話聲聲念佛不止。

林薑:……好吧,我想從演技上找出這些內宅鬥士的破綻實在是太難了,還是走我專業的路線吧。

於是林薑要求清場,說要安安靜靜給周黎蘅診脈施針,隻請紹王爺夫婦在場即可。

紹王立刻點頭,命丫鬟仆婦將人都疏散了。

林薑在用【主任的眼鏡】看過,也親手為周黎蘅把過脈後,更是篤定,就轉頭拜托衛刃:“請衛大人幫忙守著,不要讓一個外人靠近這裡——哪怕是這府裡其餘的公子們與姨娘們也斷斷不能。”

紹王雖有侍妾,在京城卻還有個鐘情的名聲,就是因為,哪怕生了兒子的侍妾,在他手底下也通通半個側妃之位都撈不到,全部都是尋常姨娘妾室。

這王府裡的王妃,永遠隻有紹王妃魏氏一個。

紹王妃到底不是尋常婦人,一聞此言,立刻道:“林院正這話的意思,難道蘅兒□□嗎?”

林薑見紹王妃遞上梯子,立刻就下:“世子爺這並不是病,應當是一種邪祟之術。”

紹王妃聞言,並沒有林薑預料之中的震驚,顯然不是沒想過這等事。

隻是她為王妃,為嫡母,在沒有明確證據之前,反而是最不能動這府裡庶子姨娘的人。

此時聽林薑這麼說,紹王妃萬般苦澀湧上心頭,不由含怨看了紹王爺一眼,堅強如她忽然掩麵哭道:“我就說,我就說蘅兒不是這樣命薄的孩子。”

紹王聞言,也是臉色發青,此時忙安慰道:“你彆急,若真有人敢搗鬼,我必不輕饒!”

想了想又道:“也不必衛刃你在這兒守門了,我這就叫府中親衛將各個院落把守起來,從現在起各處一個人不許進也一個人不許出!”

然後又對王妃道:“也讓你信得過的女官和侍女們全都散開,在這府裡每個姨娘處先放兩個,從現在起,她們走一步都要人看著,免得誰偷空毀了些什麼物件兒,傳遞什麼消息。”

林薑剛才故意拜托衛刃,並不是真想讓他去守門,就是想讓紹王夫婦主動對府裡的人做出處置,否則疏不間親,他們也不好直接指著這府裡的姨娘庶子說是罪魁。

紹王妃拭去眼淚,即刻讓人去辦,又不免問林薑道:“方才林院正說能治好此症,他們不會做賊心虛,這就毀了那些紙人木偶之類的證物吧。”

林薑搖頭:“世子爺這病,並非鎮魘之術,用的不是紙人木偶之類的法子。”

若是如當日賈寶玉一樣,是些藏在周黎蘅身上的邪祟之物,她此刻已然能翻出來了。

方才【主任的眼鏡】顯示:該患者病症為蠱蟲(?)藥方:暫不明。備注:本商品為科學用品,對邪祟之術、蠱蟲之毒並無上佳療方。推薦宿主購買:【南疆蠱術(高級版)或南疆蠱蟲(傳說版)】

林薑毫不猶豫買了傳說版。

好東西要一步到位。

隻是買完後,林薑才發現又被係統商店客服忽悠了:那麼厚一本蠱術密解,她就算過目不忘,翻一遍也要好幾天,總不能所有人都在這裡等著她現研究。

於是隻好再次翻係統商店,在第五層商店裡翻出了針對蠱蟲的特效藥物【苗疆聖女的眼淚】:愛情令人悲傷,聖女為愛而流下的最後一滴眼淚,令萬物動容。用之,可引出人體內任何蠱蟲,解萬蠱之毒。備注:混合三滴鮮活血氣,可以更快的引出貪吃的蠱蟲哦。

林薑心道:這真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為此,她還特意檢查了下這滴眼淚不附帶什麼斷情絕愛的副作用後,才兌換出來。

“林院正……”

紹王妃見她隻是重複搭脈,然後長久凝視周黎蘅沉吟不語,忍不住出聲再次確認:“林院正說不是木偶等鎮魘之術,那是什麼?”

林薑起身:“口說也無憑無據,請王爺王妃細看。”

她從桌上拿起一隻空的茶碗,隨著購買成功的提示音,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茶碗裡。

隨後林薑取出一枚銀針,準備紮自己幾滴血來達成‘混合新鮮血氣’的條件。隻是她有些怕疼,在紮自己前不免有些猶豫。

“你這是做什麼?”衛刃在旁邊見她忽然要用銀針紮自己,不由出聲問道。

林薑轉頭:“需要一些鮮活的血液為引。”

衛刃臉色微微發沉:“那你隻說便是,何苦要紮自己。”說著伸出手:“我的血應當更適用吧。”

林薑叫他盯得還有點不自在:今日她是下意識在冷落衛刃,故意對他很客氣,全然似尋常同僚。

正是聽了吳老夫人那一通妾室論後的心裡不舒服。

要是往日,她需要幾滴血,衛刃是習武之人血液生氣旺盛,更符合條件,她早就直接對衛刃開口了。可今日她就是賭氣隻想用自己的。

但此時衛刃的手都伸到了跟前,林薑就低著頭,用銀針取了他三滴血。

然後端著杯子走到周黎蘅跟前。

在林薑眼裡,能看到一隻黃豆大小的紅色光點,就窩在周黎蘅心口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呼吸的螢火蟲。

想必這就是那隻蠱蟲了。

她示意衛刃把周黎蘅扶著坐起來,然後讓他俯身麵部朝下。

林薑將盛著血液的杯子擱在他口鼻下方。

不過片刻,隻見周黎蘅於昏迷中還是發出生疼的悶哼聲。

聽著兒子這樣痛苦的悶哼聲,紹王妃心都要碎了。紹王被妻子緊緊攥著手,指甲套都把他掌心劃破了,也不敢掙紮出聲說疼,整個人很是心虛氣短。

終於周黎蘅一張口,一口顏色發碧的血液吐了出來,而血液中,一隻白白胖胖的蠱蟲不遵循自由落體運動,反而一個彈射跳到了林薑手裡的茶碗中,臥在茶碗的【聖女眼淚】中快樂地遊泳起來。

顯然呆在周黎蘅身上不如在這滴聖女的眼淚中暢遊讓它高興。

紹王夫婦見此情景,都是心神俱震:知道兒子身體不妥可能是被人害了,跟眼見兒子吐碧血吐蠱蟲的衝擊截然不同。

要不是紹王扶著,紹王妃已然站不住了。

林薑順手拿起桌上果碟,把茶杯蓋上,免得蠱蟲蹦躂出來,然後起身請示紹王:“這蠱蟲每回都能準時發作,必然是還有一隻在旁人手裡,兩蠱相連,勞煩王爺將那隻也尋出來一並毀了才穩妥。”

“最怕是子母蠱,若是母蠱不毀,世子爺不一定哪一日還會服下一隻子蠱。”

紹王的脾氣能按捺到現在,完全是形勢不明才強行忍著。見水落石出,立刻叫人過來吩咐,王府親兵也不必守門了,直接進各院子去搜!

又將王府現有的共六名侍妾,移到單獨的屋子裡,由王妃的女官一一搜身。這些侍妾屋中服侍的丫鬟,也一個都沒有漏下,各院中鎖著等待搜查。

這樣犁地似的搜羅下來,很快就有了結局。

林薑雖然有些好奇,但想著這是紹王府陰私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就想告辭。

倒是紹王爺擺手道:“林院正也不是外人,且留著就是。一會兒那蠱蟲還勞煩林院正驗上一驗。”

頓了頓又道:“況且,我還要托林院正將今日之事與林尚書解釋一二。”

林薑聞言,就繼續抱著茶杯等在原地,順便寫著給周黎蘅補身體的方子。紹王府這樣金尊玉貴養著,周黎蘅以往身體卻總有些虛寒,也是這蠱蟲的緣故——它倒是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

-

事後林薑想起此事,還跟衛刃說:這大周皇族家的庶長子多半有毒。

皇長子是那麼個逼死發妻的陰毒人,這紹王府的庶長子也不逞多讓,作案手法還更加隱蔽。

這世間熙熙攘攘皆為利益。

就像是偉大的馬克思所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1]

紹王府的爵位與偌大家產,足夠讓人豁出一切鋌而走險。當紹王嫡長子還活著的時候,嫡庶和長幼都不沾邊的人還能按捺住心底的野心。然而紹王的嫡長子終是天不假年,留下的隻有當時年紀尚幼的周黎蘅。

隻要周黎蘅不能成婚,不能傳承王府。這世子之位就算紹王硬給,他也是坐不住的。

最開始,不過是四姨娘的娘家,偶然救了個來京城探親卻因意外流落街頭的苗人。

這樣無人在意的小事,終於在如今的紹王府釀成了驚濤駭浪。

“世子雖是個和善的脾氣,但大事上還是有主意的。”次日,衛刃一大早依舊從宮門口送林薑到太醫院,順便為她轉播紹王府後續的處置。

到了太醫院,兩人相對而坐,衛刃便道:“紹王爺隻說此事世子爺是苦主,全權交給他處置,還說以後這王府也是要給他的,讓他隻管放手去做。”這樣的大事紹王反而不插手了,全部交給兒子做主。

這世子終有一天要成為王爺,這樣的決斷,周黎蘅要有。

“世子直接將庶長兄和姨娘送去了紹王府在京郊的莊子上‘養病’。”

就放在京郊,離得近方便隨時看管,而這養病,會不會養死不知道,但肯定是養不好,此生是不可能再踏入京城王府半步了。

“其餘涉及此事的人,也都各有發落,雖不行株連之舉,但確實一個都沒放過。”衛刃還是頗有些詫異的:以周黎蘅的性子,能夠這樣批量化的嚴懲下人,真是難得。

林薑笑了下:“這是好事,可見世子善良是善良,但絕不是可欺。”

衛刃也覺得周黎蘅拎得清,沒有在這上頭心軟,搞什麼留下兄長在府裡以觀後效。

唯一在衛刃看來不夠的就是下手太輕了些,不曾讓王府上下見見血——有時候唯有真正的直麵血腥下場才能鎮住小人的惡意。

不過紹王府的地位不同,與他掌兵還是截然不同的,這種事兒鬨得沸反盈天血呼啦次的也不好看,名聲也難聽。

衛刃這次來還有一事:“其實當日世子爺將我請去王府,是有事兒托我單獨與林尚書說,隻是才說了一半,就……”就吐血暈過去了。

林薑來了興趣:“他有話想單獨告訴叔父?”

當日紹王府驟然發生這亂子,吳老夫人在林家說了一半的親事,隻好就此打住,先行離去——總不能一直留在林家,跟等著人家請客吃飯似的。

之後紹王府一直在整頓內宅內務,整理不清前必沒有臉再上林家提親的,所以這幾日倒把林如海撇了個七上八下的:你們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喂!

所以林薑聽說周黎蘅居然有話想托付衛刃轉述,就來了興致。

衛刃對她和盤托出:“世子爺想托我向林大人表達,無論王府素來是什麼規矩,但他本人此生無納妾之意。”

林薑一驚:“當真?”

衛刃點頭:“其實世子爺的心思我能明白。長兄過世後,紹王妃對世子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故而母子感情極佳。而世子又是個很溫和能體諒人的性情。”

正因周黎蘅善解人意,能夠察覺到人的心緒,所以他知道,母親其實是難過的。

要是與父親無情便罷了,正如這京中許多當戶對嫁人就為了過日子的夫人們,對她們來說,妾室隻要安分守常彆擋路都是無所謂的。

甚至有小妾幫著服侍夫君,她們還更輕鬆能騰出手來,掌管府裡事務。

就比如邢夫人,要是給她管家權,代價是賈赦納十房小妾,邢夫人絕對立刻同意,並親手給賈赦搜羅十個小妾,然後自己開心管家弄錢。

可紹王與紹王妃是不一樣的,他們夫妻也算得上鶼鰈情深。

所以麵對王府的姨娘妾室,紹王妃從來沒有快活過。麵對紹王關懷彆的女人的兒子,她作為正妻也會善待庶子,可心裡的矛盾情緒和傷感從來沒有消失。

周黎蘅親眼看著母親多年的痛苦。

他從不跟大多數世人一樣,覺得這是女子的善妒,他隻覺得心裡跟著難過的緊。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決定,若是有朝一日,他也有心意相通的妻子,那必不讓她重蹈母親的覆轍,讓她經曆這些痛苦。

林薑從心裡為黛玉高興。

這回紹王府讓妾室庶子坑慘了,估計會有點後遺症,尤其是受害者本人,估計頗有陰影。要是周黎蘅現在才說出,以後不打算納妾,林薑還會覺得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但他卻是在此事發生前,就有這個心思,才是真的從心裡就不想納妾。

林薑替黛玉開心過後,就準備辦自己的事情,開誠布公跟衛刃談談。

誰料她還沒開口,衛刃就推過來一個小小的盒子。

林薑就先打開看了看,隻見裡麵是一塊熟悉的玉佩。

這是在禦前,兩人第一次正式彼此相見,衛刃給她看的信物。他是在災荒過後空無一人的村落被皇上救走的,身上隻此一物,可以說是他唯一的念想。

林薑抬頭看著他。

衛刃的眼瞳墨色而深邃:“昨天看到紹王府的妾室與庶子之亂,你不高興了是不是?”

“我從前都沒有成親的打算,更沒有納什麼妾室的心思。”衛刃一貫說話直白,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帶著一種鋒刃似的銳利。

此刻語氣卻非常柔和:“是我不好,隻自己心裡這樣想著,卻沒有早早告訴你,讓你見了紹王府事端,還觸景生情。”

林薑的指尖拂過錦盒表麵的花紋。

她看著衛刃,忽然一笑“你要是說到做不到……”

衛刃的話擲地有聲:“你是神醫,我任憑處置。”

林薑複低頭看著玉佩上熟悉的花紋:“可這玉佩不是信物憑證嗎,你現在給了我,以後怎麼辦?”在宮廷中,誰知道哪一日就會有驚變發生。當時皇上讓她來認一認衛刃本人和信物,就是防著宮變之時,信息閉塞有人李代桃僵,需有件獨特信物。

衛刃便道,他讓人打了一對環佩,就如同兵符一樣,上頭花紋與印記特殊,偽造的再不能嚴絲合縫對上。

到時候兩人一人一半,以此為憑證。

兩人正在商議接頭之事,外頭便進來一個小太監,進門就請安:“陛下召衛統領前去。”

林薑和衛刃相視一笑,都猜到了皇上這麼急召衛刃的緣故:皇上必然是在等著聽紹王府的全套完整新聞。

八卦的最前線,永遠少不了皇上和畫眉公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