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兩場戰事(1 / 2)

因太後思女心切,皇上很快就命接長公主的隊伍出發了。

薑卻第一回要離開師父的跟前,獨自去照料病人,還有幾分忐忑。林薑便安慰她道:“馬院副千金科極為通,凡事你請教他也一樣。”

林薑覺得小徒弟出去走這一趟也是好事,在太後與兩位長公主麵前掛了名,有了這個功勞,將來可以早早替她求情,不用等到三十歲再按例出宮了。

此番齊陽長公主不但讓兒子親去,還讓高齊宇帶著夫人一並前往福建:她覺得兒子粗枝大葉的,兒媳婦細致,一路上可以照顧妹妹和兒子。

齊陽長公主若能預料後情,是絕不肯讓兒子走這一趟的。

還沒出正月,福建就送來了急報:有一幫訓練有素的海匪(是否匪類尚且存疑)從荒海海域摸上大周土地來,不但燒毀了海邊的幾處漁村漁船,更摸上了官道埋伏擊殺大周商隊劫掠財物。

按說這本不是件大事,福建當地官員就可處置。但好巧不巧,那一日官路上,就有到處逛遊的高齊宇同學。

其實在沿海,海邊小村落時不時被海匪摸上岸,不是罕有的事兒,就像西北邊境的居民,時常要被北戎騎兵突襲搶一波一樣。

但這回事兒不同:一來這回‘海匪’非常有組織,看起來都像是訓練有素的兵士,造成的破壞比以往都要大,二來高齊宇這位仇恨吸引體又正好在案發現場,偏生左右護衛都沒事,就他還左臂受了一箭暗箭。

想想這位的身份,看看這位手上的箭傷,當地官員就想哭。但再想哭再不想麵對現實,做官的警覺性告訴他們若是敢瞞報此事,自己腦袋要不保。

消息傳到京城,齊陽長公主又急哭了一回:妹妹還沒接回來,兒子倒是被賊匪射了一箭不知傷勢如何。

於是一聞此事就進宮去問皇上詳情,那五百兵士都去哪兒了,怎麼偏偏高齊宇受了傷。

後續詳細奏報也一份份追加送入京城。

原來是旬陽長公主精神有些欠佳,馬院副診了這病不是急症。與其讓長公主病痛勞累中趕回京城,不如先在府邸內治療幾日,養養氣血精力,再請長公主啟程回京。

這不高齊宇就在福建閒了下來。

他那個脾氣,在京城的時候就常往外縱馬遊玩,出了京城更是看什麼都新鮮。因惦記姨母,路上拘束了一路沒有亂跑隻悶頭趕路。如今到了海邊城市,風物大不一樣,自然興奮不得了。

給旬陽長公主請過安後,其妻帶著薑卻守在長公主身邊陪伴,高齊宇雖是親外甥,但是個男人湊不上去,就隻好閒了下來。

這一閒,就天天帶著兩個親兵就到處去玩,結果就撞上了海匪。

人家海匪搶劫也是要看人的:高齊宇一看就是身份不同,能搶到東西的世家公子,當時他身邊帶的侍衛又不多,不搶他搶誰。

好在高齊宇出行,雖然帶的人少,但當地官員還是非常注意他的動向,時刻暗中保護。故而意外發生後,當地兵士很快就馳援了去,高齊宇除了身中最開始一箭暗算,並沒有什麼大傷,甚至在官兵到了後,還一鼓作氣整頓了官兵,去追殺海賊,最後還真讓高齊宇率眾俘虜兩人,可以說是報仇不過夜了。

這折子最後就稟明,此案尚且在審理,福州府尹務必會將這批突然冒出來的數量質量都比原來龐大的‘海賊’出處與意圖都審的明白,再上報陛下。

皇上就拿此折子安慰齊陽長公主:“旬陽妹妹無事,孩子也沒大礙,還立了功呢,等回頭朕賞他。”

齊陽長公主哭道:“我不要他立功,我要他好好的呆著,他偏就是不肯聽!”

說來也是令人無語,高齊宇的體質特彆招仇恨,一隻鷹飛過來,周圍那麼多世家公子和侍衛,鷹就非認準了要呼他一巴掌;而這回海匪也是,路上過去了幾隊商隊,都沒動手,最後就看上了高齊宇,也是一種孽緣了。

送走了焦慮的長公主,皇上才沉了臉,其實方才折子上還有重要情報。

還是高齊宇特意命人帶回來的,以他多年在京中的眼光來看,那些海賊,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小毛賊,真的更像是訓練有素的海外國家的兵士,穿著那叫一個整齊劃一。

而他們看中高齊宇故意暗算,好似也不單純是為了錢。高齊宇對自己舅舅提了個觀點:聽聞海上的國家彼此不怎麼和睦,鬥的厲害,會不會是去歲來大周朝貢的國家,與旁國發生了衝突,以至於這些國家來報複大周呢。

同時高齊宇還特彆細心留意了這些海匪身上紋著的紋路,畫了下來給皇上。

皇上覺得外甥提的很有道理。

正巧林長洲回到了京城過年,此時還未離開,皇上就把他叫了來,一並參看高齊宇畫的紋身圖案。

論起對海外國家的了解,可沒人比林長洲更熟了。

果然林長洲貢獻了非常重要的信息:“這紋身倒像是弗朗吉國紋身的一種。這個國家地處炎熱之地,衣裳多是裸露胳膊,當地人也常用肩膀和手臂上的紋身分辨彼此的家族。”

“弗朗吉國是個島國,本土麵積不大,但國人好戰,男兒幾乎各個都從小拿著魚叉在岸邊學著遊水,基本上是會走路的人都會下水。且他們國家極為崇尚武力,以搶得到旁國的東西為榮。周圍許多國家都要給他們上貢才免於一搶。”

皇上蹙眉:“大周的船隊他們也敢搶?怎麼從前沒聽你提起過?”

林長洲搖頭:“這種強盜的民族,最是欺軟怕硬,大周的國力強盛,哪怕平時臣帶著的兵士並不多,他們也未敢搶過掛著大周旗子的商隊。他們從來隻對著弱者下手,專搶那些小國的船隊,甚至坐船去旁人國家的國土上劫掠。”

“隻是這兩年有不少海上小國陸續做了大周的屬國,海船上都可以插大周的旗子,隻怕也不肯再納貢給他。況且陛下的皇家海船既然準備要出海,那幾條商道就都是有福建的水軍一路清掃守護,想來是攪了他們海上劫匪的生意?讓他們損失太大,以至於要冒險裝作海匪摸上來咬一口大周?”

林長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弗朗吉國再善戰,哪怕人人都出門爭做海賊王,國家體量也擺在這裡,總不會有大周的兵強馬壯。

哪怕大周的水師,比起陸上鐵騎和步兵都是最弱的了,卻也能把他們掃開。

就像是一隻巨龍,遊走過去,就算是沒有故意伸爪子去捕獵,蕩起的水波也足夠攪得其餘魚類不得安寧。

皇上聞言,對這弗朗吉國印象就極差:“既如此,你便同齊宇一起查查這件事吧。朕已然命兵部擬折子上來了。”若是普通水賊如何剿滅,若是其餘國家作亂有意犯大周邊境如何鎮壓,總之此事水落石出後,總要有個解決法子。

對皇上來說,讓林長洲這種非軍伍出身,本身是商人的人,去調查此事,還是覺得有點替他擔憂的:畢竟遊弈使的本職是戶部官員,並不是作戰專人。

隻是論起對海路的熟悉,對海外各國各族的了解,無人出其右者,隻好讓林長洲鐵肩挑重擔了。

而在高齊宇都遇到危險後,皇上還真怕林長洲出點什麼事,讓林薑僅剩的一個親人也沒了。

畢竟朝廷征兵都是有法外容情的:一戶裡若有兄弟兩人,就隻征一個,若隻有一個男丁,可免於征用上戰場。

那林家這種情況,讓林長洲去處理此番危險,實在是有點難為林家了。

為此,皇上還把林薑叫了來安慰了兩句。

林薑低頭,表示一切服從陛下的安排。

皇上就命皇後在接下來的一年,逢年過節給誥命恩賞時,記得林薑這裡要加厚一倍。

其實於林長洲來說,倒是無所謂,反正他是不怕危險的。

而且現在林薑已經在這大周站穩了腳,也在向著最終目標穩步前進,那他這副身體死了也沒什麼,他回到係統換個皮膚出來就是了。

說來給人當爹的興奮勁兒過去後,林長洲還挺想再當隻貓的,再過一過每天就是玩球兒和曬太陽的日子——就是現在皇甫都都貓咪正過的日子。

於是在跟林薑告彆,臨去福建的時候,還提了一句這件事。

林薑笑眯眯道:“都可以啊,如果父親累了,就歇歇吧。”正好都都也在旁邊,林薑就一把撈起它,抱在膝上揉著它的胖臉:“一隻也是養,兩隻也是養呢。而且若是父親……還不用絕育。”

林長洲看著原本睡在榻上正香的貓,被抱過來揉臉,一臉‘為了吃的我屈服了賣身了我都可以’的表情,就覺得再緩緩吧,給人當寵物,不如給人當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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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距離林長洲離開京城,就過去了近兩個月,京城春光也漸次明媚起來。

這日紹王府中,世子的院落中立起了幾個畫著同心圓的箭靶子。

“砰、砰”幾聲響動後,鸚鵡就從架子上跳了起來。

“嚇死鳥了,嚇死鳥了!”

林薑和黛玉本並肩站在廊下,聽此話,不由看向翠綠的大鸚鵡笑道:“妹妹的鸚鵡是越來越聰明了。”它這都不是學人說話,而是自己有了思維啊。

怪不得這種鸚鵡在大周賣的極貴,賣鳥的人還說什麼絕對物有所值,極力保證這種鸚鵡聰明如孩童,且還長壽,能活好幾十歲,與人的壽命相比也不差什麼了。[2]

兩人並肩站在廊下,是在看著院中周黎蘅和衛刃練習手槍的使用,也正是這兩聲響動嚇了鸚鵡一大跳。

這是今年林長洲過年時,從西洋帶回來的最新最小巧的手/槍,彈/子都是特製的。殺傷力雖然不如大的火器,但因其本體小巧,故而隱蔽性很好,這樣的小東西彆在身上,大周的衣袍又寬大,很難被人發覺。

林薑覺得,這就像是武俠世界裡的暴雨梨花針,要是短距離之內拿出來出其不意打在人身上,就是武林高手也難避開。

“箭法和火器果然不是一回事。”平素箭法十分準,備受騎射師傅讚揚的世子,對自己總是掌握不好的槍法有些鬱悶。

而衛刃則是特殊,他似乎天生就精通跟武道相關的各種器械,火器也不例外。

不過對他來說,這個小火器就有點不夠用了:就這射程來看,與他用內息用力擲出的暗器距離差不多。

他還是喜歡那種像是炮一樣,卻可以抗在肩上,一下子就轟出去能夠夷平一座小房子的‘火、槍’。

尋常人受不住這種火、炮的後坐力,隻好安放在地上使用,就失於不夠便攜。但對衛刃來說,拎著它到處走,扛著發射,都很順手,一般的火器他還嫌輕。

這會子看周黎蘅練習這種小巧的火器不順手,就道:“這些原也不適合咱們,你用慣了弓箭的重量,用這個自然是覺得輕飄飄的不好著力。該讓她們姑娘家拿著防身。”

林薑聞言就招呼黛玉一起試試:“我在家也練過兩回,確實適合咱們。就是若不帶著護具,弄得虎口疼。妹妹若是不習慣,可能還傷了手呢。”

說著就讓寶石把她帶來給黛玉的一副手套護腕並護目鏡拿出來,讓黛玉先裝備上。

黛玉見那小巧的火器線條利落優美,顏色也是清亮的銀色,心裡也很喜歡,就隨著林薑一起到庭院中來。

周黎蘅卻不肯遞給她:“不行,容易傷著你。”在小的火器,後坐力對女子來說也是不可忽視。

而那邊,衛刃則是立刻繳械,把銀色小槍遞給林薑後,人都退到廊下去了。林薑在家裡也試過,他並不擔心。

黛玉見此就嗔了一聲:“要你這樣小心,姐姐會教我的。”

林薑卻是在旁笑著立刻搖頭:“我自己也是才會呢,還是讓世子爺教吧。”

果然周黎蘅在一旁手把手教了黛玉半日,才肯交給她,之後仍舊一步三回頭的到了廊下,跟衛刃站在一處,眼睛仍舊眨也不眨看著黛玉。

誰知黛玉扣了兩槍,雖未中靶心,但竟是俱落在靶上。

以至於林薑回頭對周黎蘅笑道:“世子爺,現在你的槍法在這個院子裡,已經排第四了。”

周黎蘅:……

又聽衛刃在旁邊悶笑了一聲,他不由轉頭對他道:“我還是習慣弓箭些。”

衛刃收了笑,轉頭嚴肅道:“回頭,你還是與我一起去該練練趁手的火器才是。聽嶽父大人說起,剿滅海匪,多靠裝了火器的船隻,若是弓箭射程和強度卻不夠。”

周黎蘅點頭:“我也收到過齊宇的信函,經過這一回,他也是極推崇火器的。”

且說距離當日之事已經過去了兩月,如今旬陽長公主等人已經在護送下回到了京城。

誰知高齊宇先斬後奏,居然自己留在了福建。齊陽長公主是先抱著妹妹哭了一會兒,轉頭才發現:兒子沒了!

聽聞高齊宇要去海上剿匪,險些給長公主氣暈過去,連太後都急的不得了:她老人家隻兩個女兒,旬陽長公主又婚事坎坷,與夫君不過是相敬如賓,常年見麵都少,一人住參將府,一人住福建的公主府。

故而太後這輩子統共隻有一個外孫子。

聽聞高齊宇竟然自作主張留在了福建,太後便想去尋皇上,請皇上下聖旨讓高齊宇回京。

倒是旬陽長公主為他說情,勸了太後又對齊陽長公主道:“姐姐,我觀齊宇,是個胸有大誌的好孩子,他既然有一腔抱負,姐姐該成全他。你放心,駙馬在福建也熟諳海事,不會讓齊宇出事的。”

齊陽長公主氣過也隻好罷了,山高皇帝遠,若高齊宇執意不回,又抓不回來。

而高齊宇就這樣加入了大周的水軍,皇上還遙遙封了個四品的副參將給外甥。順便把旬陽長公主駙馬的官位提升到正三品督軍,讓他主管此次戰事。

於是這些日子,高齊宇在福建待得樂不思蜀,還常寫信回來給衛刃與周黎蘅,說說自己近來又學到了什麼,尤其是又建立了什麼功勞。

反正他的功勞是再沒人敢搶的,一分一毫都要記在他身上。

聽衛刃嚴肅一說,周黎蘅倒是微微一愕:“福建海上難道不是癬疥之疾?你這般鄭重,可是覺得以後會釀成大禍?”

衛刃先是點頭,又是搖頭:“不,不是這弗朗吉國能釀成大患,而是這海域廣闊,無數的其餘國家,暗藏禍患。”

“從前沒有人來犯大周,是隔著重洋他們過不來。可如今,海運越來越多,俱嶽父大人說,西洋各國的海船也越來越規模龐大,利於遠航。他們執著於遠航是要做什麼?隻怕不得不防。”

周黎蘅好看的眉皺起來。

衛刃又道:“若說這些還是遠的,那麼離得最近,中原數百年的狄戎之患可就在關外。在陸地之上,論起軍伍行動的迅猛來,北戎騎兵可比海上那些船跑還快,說要進大周劫掠就衝進來,不等官府圍剿,呼嘯打馬又走了。”

衛刃想的是日後:“這種小打小鬨抓不住他們的人影,但隻怕他們日後要作大亂,這火器極克製騎兵。”

周黎蘅聞言深深點頭。

“說來,現在陛下命恒親王入工部督造海船、海防等事,這些話我也該去與恒親王說說。”五皇子在皇上‘病重’那大半月,因沒有拉攏朝臣專注工作,再次給皇上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這些日子,皇上給他的差事就比其餘皇子更多。

衛刃聽他說起五皇子,不免又問周黎蘅:“如今你也大婚半年了,也該徹底離了上書房——陛下可安排你去哪個部呢?”

說來周黎蘅這個皇二代去哪兒都很便宜,戶部尚書魏謙大人是親舅舅,禮部尚書林如海是他嶽父,這六部裡兩部都是實在親戚。

周黎蘅思忖了下皇上素日的言辭:“我觀陛下的意思,想讓我去戶部。”

兩人就國事說了半晌,黛玉和林薑也就累了,自有身強力壯的嬤嬤來收了靶子。

林薑與黛玉把槍放到匣子裡去,然後各自摘了護套。

“妹妹的手沒事兒吧。”有些人初次握槍,真是會把虎口都崩開。

黛玉笑著搖頭,然後搖了搖手腕:“就是有些酸痛,回去敷一敷姐姐給的藥就好了。”

她常年練字鎮日提筆寫詩文,林薑就給她配了專門活血化瘀保養筋骨的藥膏。

雪雁來的就剛剛好:“姑娘,烤肉的爐子都備好了。”

林薑歡喜道:“正好再吃這最後一頓。如今的天就不凍人了,隻有些寒意,之後一日比一日暖和,再吃烤肉可就嫌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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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過了一頓烤肉,月色初上時分,衛刃和林薑才告辭出門。

黛玉一路送到二門才與林薑依依惜彆。而周黎蘅更是跟著兩人出來,直到看著他們上了馬車,才站在下頭揮手,跟著黛玉的稱呼道:“姐姐、姐夫再會。”

雖則周黎蘅改口半年了,但衛刃聽到這個稱呼,還是有點想笑的意味:之前我還是你的好友,從來以名字相稱,現在就成了姐夫。

其實要按照兩人的朋友關係來叫,周黎蘅該稱林薑一聲嫂夫人。

用過一頓美食後,馬車軲轆規律的聲音,就容易讓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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