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天天抬起頭,眼前說話的是個穿著普通的年輕男生。
他大概二十多一點,剪著小平頭,手正吊兒郎當地插在褲兜裡,腳邊蹲著一隻小小的吉娃娃。
狗全身都是褐色的,受到主人影響,對上時天天的眼神後凶巴巴地朝她呲牙,嗷嗷叫了好幾聲。
時天天收回目光。
她喜歡貓,喜歡狗,喜歡毛茸茸。
但對她凶的除外。
也不知道宋女士有沒有著急,這次任務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快一點的好。
一會兒工夫,時天天弄清了眼前的情況。
這具身體的主人名叫衛研,是個畢業差不多兩年的女大學生,現在正在這個城市上班,職業是文員,月薪五千左右。
工資單看還行,但對於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打工人來說,真正的工資應該是扣除房租+夥食費之後的結餘。
所以為了讓這個結餘好看一點,衛研選擇了一處離自己公司很遠的房子,也就是現在這個老舊小區。
目前城市裡有個很隱性的規律,越老舊的小區裡住人越多,同時流浪貓也越多。
衛研很喜歡小動物,下班路上意外發現了這個小區裡有很多流浪貓。
但是她簽訂租房合同的時候,房東明確說過不許養小動物,所以她沒辦法把貓貓帶回家。
不能帶回去,可喂一喂還是可以的,所以衛研開始買貓糧喂養流浪貓。
喂貓讓她很開心。
唯一討厭的是,每次她過來喂貓的時候,總會有人在她身邊指指點點,說些一知半解的關於‘流浪貓不能喂’的片麵言論,然後站在道德至高點上指責她。
衛研也看過很多東西,她知道流浪貓其實不是不能喂,而是要科學地喂。
但她又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不想跟這些人爭辯。
所以她開始學會無視這些指責的聲音,依舊每次下班後,都會在一處固定的石台上撒一把貓糧。
可之後一個很過分的人出現了。
那是個同住一個小區的養狗的男孩子。
他的狗是隻很凶的吉娃娃。
男生大概白天也要上班,所以隻有晚上有時間遛狗,還恰好是衛研喂貓的這個時間段。
兩人就這樣很巧地碰麵了。
本來碰到也沒什麼,都是一個小區的,衛研又不怕狗,看了眼沒怎麼當回事。
但是那隻吉娃娃看到圍在衛研身邊的貓後,卻很興奮地‘嗷嗷’叫著衝過來,又尖又細的吠叫聲,把圍在她身邊的貓貓嚇得毛都炸了起來。
衛研這次有點生氣,就跟男生說了句,‘城市裡養狗還是要牽繩吧’。
她的語氣其實一點都不凶,軟綿綿的,聽起來沒有半點脾氣。
養吉娃娃的平頭男生聽到後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帶著自己的狗走了。
衛研也以為這就是個偶然事件,過去就過去了。
沒想到第二天再去喂貓的時候,那個男生竟然又帶著吉娃娃來了。
狗狗一來又是一通瘋狂亂叫,在她喂貓的地方到處撒歡,也成功把流浪貓嚇得四處逃竄。
之後是第三天、第四天,一人一狗數次巧合出現。
而在第五天,也就是這天,吉娃娃嗅了嗅地上衛研給流浪貓準備的貓糧,似乎覺得味道還不錯,竟然大口吃了起來。
這下衛研實在忍無可忍,終於跟對方吵了起來。
然後……她吵輸了。
時天天:“……”
看完衛研快進的記憶,時天天發現她其實跟前兩個任務默不作聲的女孩不一樣,衛研大概是經曆過社會毒打,是真的有‘很認真地反駁’了。
但是奈何平頭男生嗓門大,說話利索,還有自己一套歪理。
衛研說一句他能回三句,所以衛研最後還是含恨敗北。
【任務三:幫助衛研取得罵戰勝利。】
看時天天不說話,平頭男生覺得自己今天這一波又穩贏了,仰起頭,得意地喚著自己的吉娃娃道:“行了來福,回家了。”
時天天當然不能輕易放他離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站起冷喝道:“你給我站住!”
“不牽繩就在整個小區裡遛狗,你賠償我精神損失費了嗎?不經過我允許就吃我買的貓糧,賠給我經濟損失了嗎?吃我的東西占我的便宜,狗都知道給我搖搖尾巴,你哪來的底氣在我麵前亂叫!”
平頭男生沒想到‘衛研’突然硬氣起來,被罵懵了一瞬。
時天天理直氣壯:“我喂流浪貓又怎麼樣?鳥滅絕跟你有關係嗎?看個科普帖子就以為自己是百科全書了?你這麼能你怎麼不上天呢!”
平頭男生反應了過來:“我……”
“我什麼我,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人。”時天天現在可懂罵人的套路了,半點不給他反應時間,指著平頭男生就疾風暴雨般地開懟:
“喂隻流浪貓就能把鳥類吃滅絕了,你天天吃飯怎麼也沒見你把全世界的大米吃斷糧了?”
“真當流浪貓是屬飛機的嗎?往上一跳就能把老鷹抓下來了?就它們那撲騰兩下的彈跳能力,能抓幾隻麻雀我就謝謝你了。”
“真關心鳥的話你去種樹啊,大多數鳥類為什麼滅絕?還不是因為沒有合適的生存環境。你這麼好心乾脆把自己房子好好改造改造給它們建一個美好的生態環境好了呀!”
平頭男生被時天天一連串的嗆聲激怒,高聲道:“你懂什麼?流浪貓抓不到鳥就說明它是好的了嗎?鳥類裡天生飛得低的有多少種你知道嗎?這些裡麵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被貓抓住你知道嗎?”
時天天:“哦,不知道,那你具體說說。”
“……”平頭男生一哽。
MD,剛剛提起來的氣勢硬生生被噎回去了一半。
他是前幾天看衛研在喂流浪貓,所以臨時去搜的帖子,隻知道流浪貓是鳥類的天敵,怎麼可能細致到記住多少流浪貓殺了多少野生鳥類。
男生臉色有些扭曲,想要直接轉移話題,“反正你……”
時天天:“哦,反正你也不知道是吧,嘴炮可真厲害呢,科普俠。”
平頭男生:“!!”
尼瑪,這種女人可真是討厭!
雖然一時被人抓住漏洞,但平頭男生顯然也是厚臉皮的人,直接略過這一條,撇了撇嘴,仿佛占據了道德製高點般說道:
“說那些話有什麼用?你知道小區裡有這麼多流浪貓晚上有多吵嗎?我知道!”
仿佛害怕被時天天搶白,平頭男生說話說得極快。
“野貓一叫整棟樓的人都被吵得整夜睡不著,你卻隻顧滿足自己的同情心,像你這種人,做的一切都是在自我感動,虛偽!”
“論虛偽你以為誰能比得過你?”時天天‘嘖’了一聲,“說你一句遛狗都能一直記恨,而且連記恨都不敢直說,反而拐彎抹角拿流浪貓找我的茬,說虛偽我都是高看你了!”
衛研沒看明白,但時天天作為這段記憶的旁觀者,卻從中品出了平頭男生不停找茬的原因。
就因為路過時說了隨便說了他一句,竟然能記恨這麼久。
心尖可真是比針眼還小。
被她戳中心事,平頭男生麵子掛不住了,嗓門頓時又高出幾個度,企圖用聲音蓋過時天天的氣勢:
“誰記恨你了?我就是看不慣你喂流浪貓,吵死了!”
時天天:“看了點科普視頻就知道流浪貓吵?那你怎麼不說你手機發出的無線電影響整個小區人民的身體健康了?”
平頭男生:“??你這是強詞奪理!”
“強詞奪不了理,你這麼說是因為你不占理。”
時天天有衛研關於流浪貓的所有記憶。
所以她很清楚,衛研為這個小區裡為流浪貓做了什麼,就因為如此,她更不能接受男生這樣的汙蔑。
她舉起原主的手機,在平頭男生憤怒的目光下點開相冊中的幾張照片,飛快地一張張展示在他麵前。
“看到沒?這張絕育的狸花。這張絕育的橘貓,這張絕育的大黑貓……這些全是我們小區裡被我抓去絕育過的貓!”
“流浪貓為什麼半夜會吵你知道嗎?因為饑餓、發青!我早就帶他們去做了絕育,半夜又在偏僻的地方喂貓,所以小區這三個月來根本就沒有野貓叫!”
衛研每個月的工資除了貓糧,其實還有一部分被她用來給流浪貓絕育。
絕育的手術費不便宜,衛研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願意半公益給流浪貓做手術的醫院,但就算這樣每一隻也至少要兩百多。
所以她在喂貓的同時也會根據工資,每個月適當抓兩三隻混熟的母貓帶去絕育。
至於做這些的理由,時天天翻出了記憶裡女孩那句很溫柔地低語。
她說:“我隻是儘可能的想讓它們活得更久一點。”
從衛研的記憶裡出來,時天天望向平頭男生的目光越發厭惡,“而你所說的一切,不過都是因為你的偏見與私心。”
看到那一張張流浪貓照片,平頭男生目光微怔,下一刻逃避似的扭開頭,“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你這麼喂流浪貓,導致這麼多貓聚集在一起,就是在擾民!”
擾民?
且不說衛研為了不打擾流浪貓的生活,特意選了一個離人群很遠的偏僻角落喂貓,再說‘這麼多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