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搞我公司,我才發他黑料的。”好不容易讓一群人說到口乾,侯文昌蹺起二郎腿,吊兒郎當道:“他不收手,我不停嘴。怎麼著,你不是愛玩兒麼?玩不起了啊?我一個小作坊,確實比不了您大影帝呢。就這麼一糊口的飯碗,你還想端了,嘿——”
“文昌!”小姨怒吼。
“彆打孩子啊!”母親也喊:“這事兒多簡單,小安收手就好了嘛,你怎麼回事啊,現在這麼對你哥的嗎?”
司延安忍著頭疼,臉色蒼白:“你做得太過了,很難收
場。現在我退一步,你把公關做好,做到我滿意了,我收手。”
“不乾。”侯文昌還是笑嘻嘻的:“你收手我再公關。”
兩人僵持,一家人又開始數落自家的孩子,一說一大段,流暢極了。你說完他說,他說完她說,除了他妹妹,和對麵那個小孩子,每個人都有話說。
司延安緩緩眨了眨眼,耳鳴越來越嚴重,他低頭看了眼指尖。
好像在抖。
他還是不想坐下來,原地站著,靜靜等。
他知道,他們肯定會吵出個結果來的。
站了能有半個小時,一大家子人終於是說累了,紛紛喝水的喝水,撫胸口的撫胸口。
母親為難地看了眼大家,溫柔的走到他身邊。
“小安啊。”她說。
司延安看她一眼。
“這樣吧,你也彆太生氣,這段時間很累了吧?聽說之前還拿了個大獎呢?”
母親沒等到他的反應,微微失望,儘量耐心的攬了一下他的肩膀。
可能本意是想抱的,但司延安太高了,她抱不出那個效果,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媽媽跟你商量一下,你們兩兄弟呢,也彆總鬨這些了,每次都這樣……這次呢,畢竟是你先挑起的事情,你呢,先退一步,我保證,和你小姨一起看著文昌,讓他在網上給你道歉。怎麼樣?”
母親溫柔而希冀地看著他。
司延安早猜到這個結果。
卻還是狠狠的,又一次的失望了。
心臟過速的失控感覺讓他一時間無法理智的作出反應,他伸手,猛地將身邊櫃子上的花瓶掃到了地上。
那是個古董,非常大,砸在地上的聲音也和它的體積很相配,沉重而緩慢。碎瓷片爆開,丁零當啷,碎屑劈裡啪啦,像慢動作一樣播放。
四周響起尖叫,此起彼伏。
太吵了,他想著,一拳砸在後方架子上。指節像火燒一樣痛得發麻,血往下流,頭上被掉落的什麼東西砸了一下,有點疼,而後又是一陣東西碎了的聲音。
司家關係並不複雜。
司家上一去世得早,隻有他母親,小姨,兩個孩子。兩姐妹關係很好,各自結了婚也很親密,她們似乎永遠沒有分歧,永遠其樂融融。
他母親早年看上了一個來交流學習的英國天文學教授,展開了熱烈追求,沒多久就有了他。兩人結婚五年又離了,母親再嫁給繼父,生了個妹妹。
他十歲那年,妹妹生了場重病,母親和繼父帶她去國外手術。
司延安固然可以留在家裡給保姆照顧,但到底還是個小孩兒,母親覺得這樣很不好,最後商量了一下,把他送到了小姨家。
小姨的大兒子生得早一年,侯文昌成了司延安表哥。
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為了一個虛擬的地盤可以打到頭破血流,司延安早就不記得為什麼討厭這個表哥,但每當對方呼朋引伴的過來時,他永遠隻有一個人。
有時候他也很奇怪,為什麼自己總是一個人,他到底哪裡不一樣。
而回到家裡,他甚至更加感覺孤獨。
小時候不懂,長大以後他才明白,他母親想要的隻是一幅和睦溫馨的畫。為了和睦,司延安總是必須做出犧牲。
畢竟他是個畸形的拚圖,扭曲的擺件,隻要他矯正過來,所有人都會好好的。
但現在,眾人都在尖叫,畫被撕碎了。
第一次嗎?第一次吧。
太爽了。
司延安覺得從沒這麼爽過。
他終於破壞了這個美妙的,和諧的場麵,他覺得自己現在像飛起來了,腳底軟軟的,麻麻的。
然而等到尖叫聲停下,寂靜來臨,他倏然又清醒過來。
每個人都看著他,眼裡是震驚和恐懼。
他站在眾人麵前,扮演著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角色,他不可理喻,他在對立麵,他很可怕。
司延安茫然地低下頭,看了捏緊的手,上麵滴下血來。
然後他餘光看到妹妹下意識地縮了縮頭。
“……行,就這樣吧。”
他說完,眾人依舊沒有聲音。
他站了會兒,又點點頭,轉身朝門走去。
“對了,”拉開門,司延安想起來什麼似的,說:“今天我收手,明天你開始道歉。否則我後天就起訴,把你送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不敢說話)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