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是自由的,她不應當因為那天生聰慧的頭腦和遠超同齡人甚至是成年人的推理能力而被困在這裡,被國家、被政府、被我們這些自私的大人。
但我清楚,真正可怕的不是她的推理能力,而是伴隨著這推理結果水落石出後的‘死亡’,或許是上天給予了她這一命運,就像是詮釋了何為‘以命還命’。
會為奪走他人生命的罪犯帶來死亡的偵探,成為了一把無比鋒利的刀刃,哪怕是在地球的另一端,隻要被她掌握了決定性證據,推斷出結果,那麼犯人必定會死於意外事故,遭受到上天的懲罰。
她異於常人,所以人們將她理所當然的劃為‘非人’,我負責監管她,一旦她的精神在這永無終結之日的監管中崩潰就立刻處決她,而我的愛人負責研究她,她的身心、思維、智力,如果不是因為她是隻此一個的‘奇跡’,那麼她應該會被毫不留情的解剖。
‘殺人偵探’不可複製,我們明白了,她是不可複製的奇跡,所以我們要圈養她,要緊緊把握住這把一旦達成必要條件就不可阻擋的刀。
她聰明理智得可怕,日常打發無聊的手段就是推理,她會說出每一個走過觀察窗的人今天要做什麼、生活狀況、感情狀況如何,正確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是被自己的父母送進了這裡,換來了大筆大筆的政府‘補助’,然後在歡喜中迎來了死亡,隻有死人才是嘴最嚴的。
在這純白的空間裡待著,她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偶,她對自己的處境太過理性,她的心理狀態很穩定,有著遠超常人的理智,穩定到大家恨不得她的精神出現異常。
即便是經過特訓的成年人再這樣的環境的監管下年複一年也會精神失常吧?她卻沒有,每一次的心理測試提交上來的都是百分百完美的答卷。
她因太過正常而顯得異常。
“要把她當成怪物對待。”
我來時,上麵的人是這樣告訴我的。
我曾也覺得這樣的孩子就像是個怪物,卻又忍不住對她心軟,原諒我孩子,她實在是太可愛了,就像是一朵嬌豔的紅玫瑰,點綴著這冰冷刺骨的空間,在長時間的相處後,她抱著我送她的那個人偶娃娃,對我敞開了心扉。
——“即便如此,我果然還是喜歡推理。”
當我聽見她語氣平淡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爭氣的麵對著玻璃裡麵的她潸然淚下,我不該這樣,我知道我這種情況一旦被發現,這個負責監管、處決她的位置就會換人,而我也清楚這個位置直到換到我之前,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次人了。
我們刻苦練出來的一身本事,居然要用來扼殺這樣一個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嗎?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針紮,因為我無法不記得深刻,她說:
“請彆為我難過,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這份工作很優渥不是嗎?而且並不累,所以請再多陪陪我吧,如果是因為我的言辭太過銳利,我想我願意為你稍微收斂一些,不過你們似乎更喜歡我不加隱瞞的實話?那麼我可以單獨為降穀先生額外補充一些內容。”
在長久的心理折磨下,我沒有麻木,最終和我的愛人一同下了一個決定,哪怕這會導致我們隨著這個‘殺人偵探’的培養計劃一同徹底在這個世上消失得乾乾淨淨也沒關係,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我們的孩子。
零,請原諒你的父母,當然,不原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們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麼任性,大概是因為在那孩子瘋之前,我們先瘋了吧,我們意識到一旦政府在這上麵吃到甜頭,那麼事態絕非一個‘殺人偵探’那麼簡單,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
哪怕對於‘大眾’利益而言,這是不正確的,但我認為這是正確的事,並打算最後一次履行屬於我的正義和抉擇。
我們要帶她逃離這裡。
我要將這位可愛的偵探小姐還給這個世界。
最後,再一次向你道歉,我的孩子,因為除此之外,我似乎再無法能補償你什麼。
你願意的話,能否在見到照片裡的那個孩子後,代替我這個自以為是且自私的父親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能再向她笑著問個好……不了不了,這就算了吧,有我這樣一個不撞南牆心不死的父親真是太對不起你了,願你能夠生活安康、無病無災,零。
對了,她的名字有些特殊,我想你聽過一次就不會忘,她叫綾辻行人,她的人偶叫做‘見崎鳴’,這還是我給那孩子提的建議呢,我想她一定會成為一位十分出色的偵探吧。
[你的父親降穀透留]。】
——一切曾困擾降穀零的問題和細節,在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為什麼她對於被人監視毫不在意,甚至是表現出令人細思極恐的習以為常。
她透過他在窗戶上的倒影究竟看著誰。
為什麼那樣包容、縱容他。
她本該是無罪的,可她認為自己有罪並在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