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作出決定(2 / 2)

江洛:“我不知道。”

所以,她隻能選擇最穩妥的應對方式。

或許林如海是真心的,隻是她在害怕。

柳雙燕的下場讓她更加清醒。

柳雙燕錯得再多,在現代也罪不至終身□□甚至死亡。就算她又蠢又壞,和柳家人見麵還會再被哄騙做下壞事,可她這次被罰,隻是因為沒有遵守林如海和死去的賈敏的話,見了自己的親娘。

現代就算死刑犯也還可以見家人一麵吧!

她沒能力救什麼人,也不願意救柳雙燕。她能夠遵從這個社會的規則做事,但並不代表她全盤習慣。

再比如幫了柳雙燕的那些下人,就合該被痛打四十板子,送去莊子上做苦力,終身沒了指望嗎?

但諷刺的是,她在林家這般安穩的生活和她能順利掌家的前提,就是林家幾世向來的“規矩嚴明、寬嚴相濟、賞罰有度”。——她自己還親口“賞”過兩個人的板子。

身為“半主半奴”,她太明白“主子”對“奴才”的權力有多大。

所以,看起來就成了林如海一直在向她走,給她權力,讓她施恩,幫她造勢,關心她,教導她。

而她一退再退,不識好歹。

林如海可以隨時後悔,她能嗎?

被捧上去,再跌下來,心裡沒有期待才不會受到傷害。

江洛笑道:“不管了,還是等老爺的話吧。你也彆多想了。有那功夫不如多打一圈牌。”

張夏萍苦苦地想了半日,掰手指數日子:“等過了太太的周年再看……那時總該有準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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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拜年,魏丹煙向林如海求得了允準,初二日派車到封氏居住的小院,把人接了來過年。

江洛等都到碧荷院去拜會。

封氏今年四十有六,頭發已花白了大半,容顏甚至比同歲的陳嬤嬤還顯老,身上衣衫妝飾也頗為素淡,穿著栗色棉襖,醬紫棉裙,外麵一件茄皮紫的灰鼠褂,頭上隻挽了一根銀釵。

但縱然生活給了她許多磨難,她簡簡單單坐在那裡,還是能一眼叫人看出恬淡靜雅的氣度來。

大家不太相熟,不過聊些吃穿日常,大節下裡,又不好多問人家丟了的女兒和跟道士走了的丈夫,便仍是打牌。

牌過幾輪,魏丹煙又說腰疼,要去歪著。

江洛趕在許靜雨前麵站起來,把位置讓給張夏萍,笑道:“我也去。昨兒又睡得晚了,現在還沒精神呢。”

魏丹煙靠板壁歪好,讓丫頭在旁邊錘著腰,低聲笑問:“說吧,是有什麼話?”

江洛笑道:“是想問問你,英蓮身上可有什麼記號沒有?樣貌如何?雖然三四歲上丟的,可人長大,樣貌卻不大改也是有的。杭州離姑蘇又不算很遠,興許我在外頭見過?”

魏丹煙年初認親那段時間,正是賈敏病重。她一顆心都撲在賈敏身上,江洛也忙得要命,根本沒工夫細談這話題。賈敏去世又是接連忙碌,今日見到封氏才想起來該問問。

除了“眉心一點朱砂痣”外,還有沒有什麼彆的標誌?一眼就能認出來那種?

魏丹煙仔細回憶了半日,也隻能說出:“有一顆朱砂痣,正在兩眉中間,嫂子說那時人都說是福相,誰知後來這樣……彆的便沒胎記傷疤。嫂子養孩子精細,英蓮長到三歲,身上一點磕碰都沒有。若說樣貌,生得玉雪可愛的女孩子多了,也不能隻憑容貌辨認。”

江洛拿不準,如果劇情不變,將來隻憑“眉心朱砂痣”一條,林家能從薛家手裡要來人嗎?

可魏丹煙說不出再多,她也隻能希望薛家能識相點了。

但就算薛家能把人還回來,林如海應該活不了幾年了,等他一死,薛蟠、薛家再讓人來報複找茬可咋辦?

她正愁著,聽魏丹煙笑說:“等散的時候你留一會,我嫂子有話和你說呢。”

江洛答應著,心裡疑惑:

封氏有什麼話要對她說?

偏生將到午飯時,芙蓉院的婆子來報:“老爺要來吃飯,姨娘快回去吧。”

江洛忙與眾人告辭,並完全忽視盛霜菊嫉妒的表情,果然看到她似乎更生氣了。

耶!

她又用眼神向魏丹煙表示:有什麼話下次說?

魏丹煙看封氏,封氏起身笑道:“我送送姨娘吧。”

江洛便讓她挽住手,一起出來。

外麵冬風紮臉。走出去幾步,江洛便笑道:“嫂子有什麼話請說吧,外頭冷,彆凍著。”

封氏便停下腳步,對江洛深深一福。

江洛一嚇,忙往旁邊跳開:“嫂子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封氏抬頭笑道:“我聽丹煙說,貴府著人尋我,是因姨娘先提了我家。我早已想好必要相謝。隻是姨娘並不出門,一直無緣相見。今日終於得見,還請姨娘就受了我這一禮吧。”

江洛忙道:“我不過隨口一提,能找到嫂子都是魏姨娘請示了太太著人去辦的。我無功怎能受禮?嫂子快彆折我了,快快請起!”

見江洛總不肯受,一直在廊下杵著也不好,且林如海還在等江洛,魏丹煙便將封氏扶了起來。

封氏歎道:“如今我還全仗貴府才能過安生日子,自身實無餘力,可也要覥著臉再多說一句:今後姨娘若有事,請儘管開口,隻要我能辦得到的,一定替姨娘辦妥。”

這句話江洛沒推辭。

或許以後她真要蹭她們姑嫂的房子住呢。

耽誤了一會,回到芙蓉院時,林如海早已到了,冬萱正侍候著。

她回來得晚了,還滿麵是笑,林如海不禁問:“今兒玩得高興?”

“是高興,”江洛沒忍住說出實話,“也覺得能幫人一回真不錯。”

“怎麼說?”林如海好奇。

江洛如此這般說了一回,笑道:“隻我那幾句話,得了這麼大一篇謝。”

林如海卻難得沒被江洛的情緒感染。

江氏是隻說了幾句話,魏氏又多做了什麼?到頭來,魏氏得了身份,有了家人,江氏隻得幾句謝就這麼高興。

他又想到,他待江氏不比那封氏幾句謝語好得多?

怎麼平日不見她對他笑得這麼好?

-

不覺仲春已過。

將要把夾衣換成單衫時,賈敏的周年也快到了。

這是林家的頭等大事,江洛可不敢自作主張。魏丹煙又情願為了太太多使些力,這事自然便是以她為首。

林如海也沒再強行要求江洛獨自挑大梁。

還是冬萱提醒著,江洛才恍然,他似乎快連續五天沒來過芙蓉院吃飯了。

是因為賈敏的周年要到了嗎?

……

林如海已經整整四天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查出了一些讓他心驚的東西。

為什麼陛下會將他放在兩淮巡鹽的位置上。

為什麼各地巡鹽大多一年一任,最多連任兩年,他卻在此任上第三年了,還沒有任何會調任的音信。

原來,兩淮私鹽竟與甄家和薛家有關。

薛家家主薛從良、其弟薛從善,皆與太子往來甚密,卻分彆於三年前和兩年前在外地病故了。

薛家如此,甄家又豈會與太子毫無乾係?還有雖然尚未查出什麼,卻與甄家、薛家聯絡有親的王家、史家、賈家——

他們是否也替太子做過陛下無法容忍之事?

一更,暮色已深。弦月之夜,星光竟也不多。林如海提著燈獨自站在夾道上,望向正院的方向。

亡妻、女兒、嶽家。

皇恩、百姓、本心。

……

他該做出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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