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母,問他是否有續娶之意,說已經從賈氏和史氏族中選好了幾個女孩子,都是平日看著極好的,有才有貌,當得起林家的太太,也不怕她們進門以後苛待了外孫女。
還說若他覺得不妥,再向彆處說親也好,隻盼著他續弦的夫人能待玉兒好,她願意做媒人。不過敏兒隻玉兒一個孩子,才來半年,她著實舍不得,能不能多在她身邊留幾年?
林如海握著信苦笑。
不愧是嶽母啊。
若沒有江氏,沒看到玉兒寫給江氏的信,他或許真會以為玉兒在賈家一切都好,從而放心把玉兒留在嶽母身邊,甚至直接托付給嶽母。
敏兒臨終前,他想說的,“今生不會續弦”,在當時也是發自肺腑。
縱有繼母,真會比親外祖母還對玉兒好嗎?
他可能……會辜負皇恩,辜負黎民百姓,也辜負自己的本心,替甄家和薛家……瞞住背君犯法的事吧。
嶽母知道兩淮私鹽之事嗎?
林如海把賈母的信裝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
玉兒需要一位繼母,縱然繼母不好,也是在他眼下,不似如今遠在京中,還是在嶽家,竟是伸手莫及。
他也需要一個續弦,把他和賈家的姻親關係隔開些,也是向聖上表明,他有替國朝懲奸除惡的決心。
這續弦的身份不能太低,太低則無以與賈家分割。也不能太高,太高會提前讓甄家一係警惕。
她要能對玉兒好。
最好能讓玉兒喜歡。
林如海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醒了醒神,命:“拿酒來。”
……
“姨娘……姨娘?”
江洛聽見甘梨在叫她,可她太困了,不想起。
“姨娘!”
甘梨還在叫。
江洛努力睜開粘著的眼皮,就著刺眼的燭光,從枕頭下掏懷表看。
一點二十???
這個點叫她乾啥???
不會是林如海這就沒了吧??!
看她睜眼,甘梨便忙回話:“陳嬤嬤來說老爺二更時突然發了高熱,已經請大夫去看過了,來回姨娘的話,看怎麼安排。”
什麼安排?不是有大夫和管家嗎?
江洛困得腦袋兩邊還疼,命:“先給我穿衣服。”
簡單穿了家常衣服,頭發隨便挽了個纂兒,冷水洗臉後,她大概清醒了,問陳嬤嬤:“我能去書房嗎?”
陳嬤嬤忙道:“姨娘自然去得了。”
江洛心想,董事長深夜生病,她身為內宅代理總經理,是應該去看看。
一路過去,她邊問陳嬤嬤:“老爺一向體健,怎麼忽然病了?”
問完,她自己也一怔。
是啊,林如海一向體健,怎麼會過幾年早逝呢?
陳嬤嬤歎氣回道:“姨娘不知道……太太去了這一年多,老爺也就在姨娘這才能一頓吃下一兩碗飯,平常自己在書房,忙著公事,飯吃兩口就放下了,忘了。夜裡又常睡不著,要吃了酒才能睡。一夜又睡不到兩三個時辰……這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啊!”
江洛……沒什麼話好說,隻能跟著歎了一聲。
原來原著裡的林如海是因為喪妻傷心才早早死在任上的嗎?
這麼深情?
深夜的禦史衙門清冷寂靜,走在甬路上似乎都能聽見自己腳步的回音。
樹影微微搖動,江洛抬頭看天,可惜隻有一彎弦月將要隱去。
她到書房的時候,林如海已經吃完藥睡著了。
來都來了,也不好扭頭回去。
她看一圈這間屋子,臨窗榻上有一本書,不是什麼機密東西,竟是《南華經》,便拿起來坐在床邊椅子上,看著解悶。
然後,可能,因為她太困了……或許還因為,她並不覺得林如海會在這時候就出大事……
她睡著了。
……
林如海睜眼時,恰是晨光微熹。
燃了一夜的殘燭尚未熄滅。
他焐出一身汗,身上發虛,口中乾渴,想喝水,卻因恍惚記得江氏似乎過來了,便沒立刻叫人服侍,先睜開眼睛。
江氏……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
她頭向一邊歪著,頭發上沒有一絲珠飾,發髻有些散了。
她的臉在晨曦的微光下白裡透紅,細小的絨毛朦朧散出光暈。
這姿勢一看就不舒服。
屋裡有榻,還有……床,她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倒真是清清白白,對他沒有一絲邪念。
林如海想笑,先咳嗽了兩聲。
屋裡江氏……江洛的兩個丫頭,一個忙著叫醒她,一個跑到床邊,慌慌張張問:“老爺有什麼吩咐?”
林如海對那丫頭擺手,看江洛被甘梨叫醒了。
她先是皺眉,一臉不高興,似乎還沒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下一瞬,她恍然一驚,臉忙轉了過來,正對上他的眼睛。
林如海愉悅地看見她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