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 / 2)

摘星 若花辭樹 10153 字 3個月前

裴霽站在門邊,她身後的牆角放了兩個紙箱。

“還有事嗎?”她又問了一遍。

宋邇卻仍是看著眼前空落落的房子。

眼前的情景,就像是在告訴宋邇,這裡不是你的家了,你以為可以打動教授,讓她心軟,讓她回頭,可其實,她早已收拾好了心情和生活,放下了過去,決定往前走了。

留在過去走不出來的,隻有她一個人而已。

這一當頭棒喝來得太過突然,宋邇措手不及,她下意識地尋找裴霽,想要她的否認,可是在她身前的裴霽沒有說任何寬慰的話,甚至連神色都是平靜的沒有波瀾,看著她的目光,就像看著任何一個陌生人。

她確確實實已經不在意,大概也不喜歡她了。

所以,她這些時日的等待,關心對於教授來說,隻是一場令人心煩困擾的糾纏而已。

宋邇後退了一步,不知是難堪,還是終於清醒的痛意,她無法再自欺欺人地說,她對教授是特殊的。再特殊也都隻是過去了。

“我……”宋邇開口,她想平靜些的,可是情緒卻一點也不受控製,兩耳的嗡鳴,還有心口像被刺穿翻攪一般的痛意。

她實在不想在裴霽麵前失態,先前是怕裴霽看輕她,覺得她用這方式搏得她同情,現在卻是害怕,害怕她的眼淚和崩潰,會讓教授覺得心煩礙眼,更怕她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的無動於衷。

“我先走了。”她好不容易把這句話說得平穩。

她不敢再多留一刻,說完了話,就轉過身,竭力地維持住平靜的表象,她進了電梯,按下樓層,電梯門緩緩地合上,而裴霽還站在門口看著她。

宋邇甚至還試圖對她笑一笑,就像以前分開的時候一樣。

門終究合上,看不見裴霽了,取而代之的是鏡麵的電梯門上宋邇自己的樣子。

她看到鏡子裡,她臉上全是淚和傷心欲絕。

她以為她還能偽裝,還能給自己留點體麵,可原來她早就在她麵前潰不成軍。

裴霽關上了門。

她在門後站了很久。

她知道宋邇為什麼突然傷心,因為她看到她的東西都消失了。

她看著牆角的那兩個紙箱子,走到宋邇住過的那間臥室的門外,手按在門把手上,卻還是沒有真的開門進去。

那天以後,宋邇沒有再出現了。

裴霽覺得特彆冷,好像出生二十九年來,都沒經曆過這麼冷的冬天,她穿了很多衣服,儘量不去室外,但還是著涼發燒了。

去L大附醫院打針,李勝柏這個大忙人正好在那天坐診,聽說裴霽教授生病了,就轉去看她,翻了翻她的病曆,歎息著說:“你這免疫力,要多仔細點,生病就麻煩了。”

又左右看了看,問,“宋小姐呢?”

宋邇的眼睛是他主刀治好的,到後來知道原來她們是一對,也就不奇怪裴霽為什麼這麼儘心儘力地幫她了。

裴霽看了眼時間,下午二點三十七分,就說:“她在工作。”

李勝柏的意思是你生病了,她怎麼沒陪你來。但見裴霽這麼回答,也就沒再多問。

他待了不到五分鐘,就有護士來喊他,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裴霽就自己坐著,安安靜靜地翻著手機裡存的一些資料。

輸液大廳一向很喧鬨,孩子的哭聲,家長的哄勸,還有許多人交談說話。

裴霽盯著屏幕久了,眼睛有些酸疼。她想要休息一下,目光從屏幕上轉開時,就看到前方的注射室,一個小孩嚎啕大哭,在大人的懷裡瘋狂掙紮。

他媽媽抱不住他,又急又氣,卻沒舍得罵一句,隻是不斷地勸:“寶寶乖,一下就好了,不疼的。”

但小孩還是哭,最後出動了兩個護士,才把針打下去。

裴霽收回目光,淡淡地想,她小時候生病很乖,不用這樣費勁地哄。不過也不好說,她的記憶裡,她從沒去過醫院,說不定她去醫院的話,也會像一般小孩一樣哭鬨。

她小時候生病,都是在家裡找一找有沒有對症的藥,有就吃一點,沒有就算了,都是自己熬的。

她印象裡,唯一一次生病有人陪,是四年前發燒的時候,宋邇在她身邊,給她叫了醫生,喂她吃藥,輕聲細語地哄她多打一天針,讓她明白了原來生病的時候被人在乎,被這樣方方麵麵地照料著,是什麼滋味。

宋邇很傷心,因為她把她的東西收起來了。

但她不知道,她留下的最大的痕跡,是孤獨。

她給了她很多照顧,很多愛,讓她脫離了一貫習以為常的孤獨,但她離開以後,那些孤寂冷清像是反噬一般成倍地卷土重來,裴霽毫無辦法,隻能承受。

宋邇不再來了。

裴霽覺得很好,隻是她要花很長的時間去適應沒有她的生活,她們四年沒有住在一起,可裴霽還是沒有習慣。

她連打了三天針,熱度都沒退下去,醫生加重了用藥劑量,對她反複叮囑,平時務必要多注意,冬天就彆出門了,人家感冒發燒隻是花點錢,你感冒發燒搞不好要命。

裴霽認為這個醫生誇大其詞,有恐嚇病人的嫌疑。

但她還是遵守了醫囑,把接下去要出差的行程都推到了明年春天。

等好不容易退了燒,裴霽就待在家裡,不怎麼出門了。

止痛藥吃完,她也沒出門去配,反正也沒多大效果。她還是常頭疼。

嚴重的時候,會看到宋邇在她身邊,叫她的名字,而她會叫她小貓,牢牢地抱住她,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

但等她好過來,不那麼疼了,看到隻有她一個人時,又覺得,她是分得清的,如果真是宋邇來了,她不會叫她小貓,也不會跟她說,求你了,彆推開我。

宋邇很長時間沒再去見裴霽,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悄悄地去過研究院外,想等裴霽下班的時候,遠遠看一眼,卻一次都沒等到過。

會不會又出差了。宋邇想道,卻不敢再打電話問。

她先前之所以敢那麼直白地緊追不舍,是因為她總覺得教授還是喜歡她的,這就是她全部的底氣。

可現在,這份底氣已經沒有了。

她再想念她,也不敢再去打擾了。她想,不為給自己留點尊嚴,也要留些好印象給教授吧。

隻是她也不確定,她現在在教授的心裡是不是還有好印象。

也許教授想起她,隻會覺得她死纏爛打的模樣極為討厭吧。

年末應酬多。宋邇有心在明年把工作室再度擴大,要做的事就有很多。

沈知舟陪她去飯局的路上,挺奇怪地說:“前陣子才見你不那麼拚命,知道命比錢重要了,怎麼這段時間,又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了。”

“也就年末忙一陣。”宋邇輕描淡寫道。

沈知舟這陣子帶了幾個新人,都還不錯,於是她也格外忙,很少在本地,總在天南地北地飛著,也就不知道宋邇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見她這麼說,就信了。

“也是,忙幾天,然後陪你家裴教授好好過個年。我也得回家陪兒子。”沈知舟笑著說道。

雖然近幾年年味格外地淡了,但有牽掛有家人的人,總還是很重視這個團圓的日子。

宋邇隻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所有人都以為她們還在一起,宋邇從沒想過去澄清,像是隻要能和教授扯上些關係,就是好的,即便是這樣隻存在於他人口中的在一起,都很好。

今晚的合作方很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