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穿(2 / 2)

她不應該這樣。

她一直都在避免和任何世界裡麵的人物有所牽連,這麼多年,她每一次穿越,劇情完成度和等級評定都是滿分,正是因為她從不留戀小世界。

但是十年前,她不小心“看到了流浪貓的花紋”,十年後,她又遇見了這隻小貓,她又犯了一個她不允許自己犯的忌諱,她不應該記住流浪貓的名字。

衛聽春皺著眉,但是嘴角卻又帶著笑。

一邊開心小崽子還活著,一邊又怕自己這一次又要犯錯。

因為就現在,她已經意識到了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她根本無法像劇情裡麵說的一樣,去給他身上潑冷水,踢打折磨他。

衛聽春想到這裡,就撐著地麵準備起身,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但是她吭哧吭哧正用力呢,過肥的身體尤其是肚子,影響了她的靈活性。

手撐到膝蓋上直腰的時候,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

衛聽春僵在那裡,看到了他蜷縮著身體,慢慢轉過了頭……

墨發隨著他的動作掉落到臉側,露出了完整的臉。

他睜開眼,轉到衛聽春的方向,然後便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動作。

衛聽春被他突然注視驚得回神,連忙直起身,也終於將他看了個全麵。

修眉鳳目,鼻梁修挺,唇形豐潤,輪廓俊削實在是一副難尋的好樣貌。隻是蒼白得厲害。

皇室之人嘛,怎麼都不會生得差。

衛聽春首先注意的,是那個讓她因為自己也有,而被迫記憶深刻的眉心小痣。

生長在眉心靠下一點的鼻梁上方,朱紅色,不到米粒大。

衛聽春呼吸都隨著對視和姿勢一起停住,繼而視線下滑,對上了薛盈的眼睛。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呢?

衛聽春這麼多年見過了好多人,各種各樣的,但是沒有一雙眼睛,是和薛盈一樣的。

他眼尾微微上挑,薄薄的單眼皮覆蓋著眼球,線條流暢似一筆揮灑出的水墨山脊,眼頭壓出一條彎曲的細線,是一雙非常標準的鳳眼,但眼中卻毫無神采。

就連衛聽春見過的瀕死之人、痛失愛人心如死灰的人、也不會有這樣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說他是瞎的衛聽春都是信的。

他的眼中沒有確切的聚焦,也不幽深黑暗,他的瞳仁在此刻的光線之下呈現出些許茶色,一眼望到底,卻空空蕩蕩。

衛聽春努力回憶十年前那個在宮燈下麵色被凍得青紫的小孩,幾乎無法將麵前這少年人,同那張小臉聯係到一起。

他那時候縱使瀕死,眼睛至少還是亮的,望著人的時候竭力眨動眼珠想要看清。

但是現在他分明雙眼清澈,卻讓人恍惚覺著那其中蒙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翳。

兩個人這樣一站一臥無聲對視,半晌無言。

不過心中萬千感慨的隻有衛聽春一個,因為隻有她才知道他們從前的一麵之緣。

而對薛盈來說,她是誰?

她曾經是幫著自己母親虐待自己的走狗,現在是幫著兄弟們折磨他的惡奴。

按照劇情,她得對他出手,才不會ooc人設。

衛聽春閉了閉眼睛,上前一步,抬腳踩住了薛盈的腳踝。

薛盈毫無反應,衛聽春照著台詞念道:“你這天生的禍害,你親娘厭惡你,父皇厭惡你,活該你身為皇子卻活得連狗都不如!”

“你可還記得老奴吧?老奴卻是時時刻刻不敢忘呢!”衛聽春說著狠毒的話,心裡在下著大雨。

可憐的崽。

衛聽春加大碾動薛盈腳踝的力度,含恨吐出最後的台詞:“若不是你那找死的娘自縊,我又怎會被牽連淪落到這裡來!”

“你且給我好好受著吧!”

衛聽春最後踢了薛盈一腳,薛盈一直沒有反應,這一下是真的被踢疼了,也隻是微微皺了下眉。

衛聽春卻不敢看他表情了,逃也似的跑掉了。

一邊跑一邊心裡已經成了汪洋。

她也不想,但是隨便改動劇情崩人設是會死人的。

衛聽春飛速回了自己院子裡麵,門一關,推說自己頭疼,躺床上自閉了。

她從天亮一直躺到天黑,又從天黑躺到半夜,洗漱過後又接著躺,等過了半夜一點,她還沒有睡著。

她捂在被窩裡麵,要把自己的指甲啃禿了。

這個世界的難度係數太大了。

主要是她對“小貓貓”下不去手。

衛聽春決定明天開始,讓翠雲他們動手。趕緊把劇情刷完,然後死回係統空間去!

不過她沒能等到明天,衛聽春看著係統時間,淩晨三點半。她眼睛還瞪得像燈泡一樣大。

她實在是如在火上炙烤,根本無法安心入睡。

穿著鞋走到窗邊一看,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

鵝毛大雪,下得瘋了一般,天地之間早已經覆蓋上一片純白。

衛聽春不受控製地想到薛盈所在的禪悟院裡麵,連房蓋都沒有,這要是雪下一夜,他不直接被埋了?

雖然她已經見識過了很多小世界的神奇,隨便怎麼吐血都不死的、科學完全解釋不了的穿透心臟還能活的。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薛盈經曆過這樣的劇情,真的能活下去嗎?

劇情上說,他被發現找回去,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才稍有好轉。

半年啊,劇情上輕飄飄的一句話。可要傷成什麼樣,才會將養半年才能起身?

他才十五啊……

他還隻是個孩子。

衛聽春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從哪翻出了一個破舊的棉大氅,邁入了風雪之中。

ooc的警告聲被輕得不可聞的落雪聲音蓋過,衛聽春竟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