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聽春把人抱在懷裡暖了好久,才又撕扯了一塊裡衣,把薛盈的眼睛給蒙上了。
接著便是複製昨日的流程,生火、鋪地,再把薛盈弄到了火堆邊上的大氅上。
衛聽春還找了兩塊結實的粗木棍架在火上,把茶壺給放了上去。
茶壺裡麵是有水的,沒有茶,她們這些冷宮罪奴,哪裡配得上喝茶?
但是水至少是管夠的。
按照原劇情,她明天就要拿著九皇子給她的東西去招搖,還要拿著薛盈身上的物件傳遞出去。
衛聽春都計劃好了,傳遞是要傳遞的,但是人選嘛,就換一換。
穿越了這麼多的世界,她也算是摸索出了一些工作經驗,隻要結局和劇情大差不差,他們這些連配角都算不上的人,是有靈活調用性的。
這麼好的“檢舉人”名額,衛聽春準備送給她的老相識,春喜。
不過按照劇情,十一皇子在這三天裡麵凍壞了身子,又遭惡奴虐待,以致纏綿病榻這件事有點難辦。
他是不用像原劇情一樣臥床半年了,可這樣劇情就亂了,衛聽春的心也很亂。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是不應該。
這世上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誰又知道她此刻這點不應該的憐憫,到底會造成怎樣蝴蝶效應一般連續的後果?
衛聽春見過不少穿越的人完成任務退出世界,但是劇情崩了需要修補,又回去返工的例子了。
不光扣績效,還會上係統黑名單。
衛聽春煩躁地搓了搓眉心。
但是轉頭看到縮在大氅裡麵的薛盈,看著他的小臉蛋又被烤得紅撲撲,有了些色澤,衛聽春那點焦灼又消散了。
算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她先給“小貓貓”弄點水喝。
衛聽春從來不擅長傷春悲秋,很快心情就由陰轉晴。
她全神貫注燒水,並沒有像是某些電視劇裡的武林高手一樣,通過薛盈的呼吸節奏有了什麼快慢變化,就知道他醒過來了。
薛盈和昨天一樣,即便是醒過來了也一動未動。
他從有人進來,抱住他不住地搓揉他的前心後背,並且把那些會發熱的神奇東西從他衣服當中撕掉的時候,他就是醒著的。
薛盈擅長以不變應萬變,所有的狩獵者,都是懂得蟄伏,和有絕對耐心的。
薛盈哪怕看不見,但是根據這個人的腳印,根據她接觸自己,抱著自己的身形,早已經猜出了她是誰。
她確實是薛盈童年陰影一樣的存在,因為這個女人曾經幫著他母親折辱他無數次,用儘各種各樣薛盈想不到,受不了的方式。
薛盈很小的時候還會怕她,恨她,大一些了,什麼都不在乎了,也就無所謂害怕了。
他的娘親慶嬪死後,這個老嬤嬤貶為罪奴到了冷宮裡,他甚至不急著立即處死她。
他令人關照著這裡,讓她生不如死,讓她病痛纏身,讓她送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也求不到一份緩解痛苦的藥物,在這冷宮裡無望又痛苦地苟延殘喘。
因為薛盈知道,活著比死了難多了。尤其是無望地活著,比死了更加痛苦千萬倍。
但是他現在有一些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奴婢會突然陽奉陰違。
白日裡帶人折磨他,夜裡卻要蒙了他的眼睛,跑來照顧他。
薛盈閉著眼睛,手指縮在大氅裡麵一下一下地搓著,想不通。
今日九皇子派人來了,她在外麵同那些人說的話,薛盈也聽到了,這個老嬤嬤幾乎看著薛盈長大,薛盈自然也看著她許多年。
她收了那些人的東西,應該迫不及待地去買藥,她的肚子再不治療,便要肉瘤破裂,毒流內臟,被活活腐蝕而死了。
以她的性格和處境應該為了和幾位皇子要更多的東西,變本加厲地折磨他才對。
這也是薛盈計劃之中的一步。
現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比著賽拉攏皇子站隊,但是父皇向來疑心深重,隨著年紀增長,簡直視他年輕力壯的兒子們如惡狼。
他倒是為了大統,不可能真的咬死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但是主動依附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所有皇子,都會變成鼓動他們奪位,圖謀不軌的惡賊。
他想要躲過去,不被狗咬狗的漩渦卷入其中,唯有重病乃至身殘。
這是一步非常險的棋,人人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是薛盈從來都不是千金之子。
他從小就被人罵賤種、孽障,這其中還有自己的母親。他沒有任何的籌碼,除了他自己。
他走到如今的每一步,都是賭局,贏了,便苟延殘喘繼續活著,輸了。
那便輸了吧。
他設計讓自己落到這種地步,還令人隱晦提醒了幾位皇子,讓他們尋了這麼個隻有罪奴,沒有罪妃的好地方動手。
可現在他躺在溫暖的火堆邊上,是真的有些神情木然。
究竟哪裡出了問題?這個罪奴難不成人之將死,突然醒悟向善了?
薛盈身曆地獄十幾年,從不相信惡人會向善。
他不動聲色,側躺在那裡等待著,等待著這個罪奴露出真正的險惡麵目。
但是他等了一會兒,隻等到了一雙溫柔的手,還將他扶起來。
然後半圈著他,將茶杯送到了他的唇邊。
薛盈沒有動作,也沒有張嘴,依舊裝著昏死。
衛聽春捏了捏他的兩腮,不能出聲,就打算把他捏醒。
算算他有兩天兩夜水米未進了,身強體健的壯漢都受不了,何況是這樣一個瘦弱可憐的“小貓貓”?
說起來,十年前的那次,衛聽春喂了薛盈一碗參茶,他的小嘴滋滋不停不滿足情景,現在還在衛聽春的腦中抓撓。
當初他就沒有喝夠嘛。
今天參茶是沒有了,但是這熱茶肯定是管夠的。
人喝了能由內而外暖和上來,他的外衣還濕著呢,衛聽春想給他烤衣服,卻不敢真的上手就扒,主要是昨天那個誤會,她怕薛盈又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