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媛心頭倏地打了一個突,心跳和氣息都不受控製的紊亂了起來, 手下緊緊攥著扁擔兩端的鉤繩, 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
而原本清瘦單薄的少年此刻看起來卻是異常的頎長挺拔, 隻是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路中間,都好像擋住了整條道路的去路。
邵正北不動聲色的將蔣媛的反應看在眼裡,微微的一笑,輕聲道:“是不是我擋了你的路了?”說著,他極慢的朝牆邊內側挪動了幾下步子,讓出了一點路來:“可以了,你快點過去吧。”
蔣媛看了他一眼,隻見眼前的人眉眼含笑, 一臉的善意。她迅速低下頭,心裡大定後便沒有再猶豫, 垂著頭加快腳步往他旁邊走了過去。
就在快要錯身離開之時,他那道聲音又驀地傳了過來,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麼。
“啊對了……”
蔣媛腳下一滯, 心頭那口氣在他的話音下猛地提了上來。
邵正北微微轉身,好心的提醒道:“這邊生產隊有好幾口水井,前頭巷子過去一點就有一口,蔣同誌怎麼不走那邊,反倒舍近求遠了, 不會是走錯路了吧?”
蔣媛並不理睬他,繼續往前頭。
“蔣同誌和我也不算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今天見了麵竟然一句話都不說就要走?也不知道蔣同誌還記不記得那天在石橋上跟我說過的那些話?”邵正北在身後不緊不慢的說道。
蔣媛再次停下腳步, 深吸了一口氣後,回過頭來一臉莫名的說道,“我看你是認錯人了,我可不記得我們之前有打過什麼交道。”
“沒有嗎?”邵正北麵帶疑惑的輕輕皺眉:“我記得整個生產隊就隻有一位姓蔣的女同誌,應該不會認錯人才對啊。”
他抬眉,看向蔣媛,對她道:“會不會是蔣同誌自己給忘了?可蔣同誌看起來還這麼年輕,好像也不是那麼健忘的人吧。”
“……”蔣媛將紊亂的心緒平複下來,淡淡的道:“什麼那天,什麼石橋,我根本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都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我當然不會記得了,你如果是要找姓蔣的人,那彆的地方多得是。”
邵正北輕輕噢了一聲,“既然蔣同誌這麼篤定,那看來我是真的認錯人了。”
似有失落的歎了一口氣,他的聲音跟著低落了下來:“也怪我病得太久,連人都病得稀裡糊塗的,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裡總是會想起有位姓蔣的女同誌跟我說她會嫁給我大哥會成為我的嫂子。唉,看來也可能是我太想有一個嫂子,所以才造成了記憶錯亂了……”
眼前的少年忽然變得一臉苦惱的模樣,他兀自在那兒幽幽的念叨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故意說給誰聽的。
蔣媛的太陽穴處突突了兩下,雙手緊緊攥著繩索,暗自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竭力的沒有讓自己的神色失常。
可眼前的少年卻很快又變換了一個模樣,再次看定她,單純的笑臉上具是歉意:“對不起了蔣同誌,耽擱了你打水的時間。不過,你真的不去巷子那邊提水嗎?往這邊走真的要多走很多路呢。”
“……”
蔣媛這回是真的沒有再理會他,幾乎沒有作任何停留的連頭也沒抬的徑直往前走了。
她的步伐邁得比先前還要快。
邵正北的眉梢眼角輕輕一揚,漆黑如墨的雙眼閃過淩厲又危險的暗芒,嘴裡玩味的嘖嘖兩聲,那語氣中好似有著說不出的遺憾。
可惜了,居然沒有炸出來……
回頭走了一段路,迎頭碰上了一個正放牛回來的放牛娃,坐在水牛的大黑背上喊他:“小北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不回家嗎?”
這是楊大夫家的孫子,小名叫二虎。
“回啊。”邵正北失了興致,聲音懶洋洋的。
二虎問:“那你怎麼站在這裡不走啊?”
邵正北道:“我正在思考一個問題。”還沒等二虎子問他思考什麼問題,他忽然就笑了一下,饒有興味的問:“二虎子,你見過做白日夢的人嗎?”
“啊,什麼?”
“我今天剛好碰到了一個。”
“……”二虎子撓頭,完全沒有聽懂。
顏溪從田裡回來的時候,外麵的天色都已經暗了,她和果果手裡各提了一個木桶,褲腿卷得老高,腳上的泥洗乾淨了,身上卻還有很多泥點子。
林阿婆看著顏溪木桶裡的東西,訝然道:“怎麼還有這麼多的泥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