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愚蠢導致了這一切……記住,記清楚……你根本怨不了任何人呐!」
祂這樣說。
蜷縮著的青年一言不發,像是已經定格了的石像。
咒靈的攻擊襲來,係統好整以暇的看著這一切,等待著血濺當場。
但當他準備換下一任宿主的時候,祂放在狗卷身上的眼睛突然告訴祂:
咒言回來了。
除非實在救不了,否則不是很想費儘心思去培養一個新的執行員的係統用電流刺激了他,同時在他腦海裡命令道:
「現在,立刻,馬上,讓它去死!」
大概是條件反射,青年人張開嘴,聲音從喉嚨裡湧出來:
“扭曲吧——”
下一秒,正準備攻擊的咒靈應聲而散。
危機解除。
係統笑著,那機械合成的聲音裡帶著無儘的惡意,像是粘稠的黑泥,阻擋不住的往他腦海裡鑽。
「嘛~恭喜你又成功度過了一次由於你的愚蠢而導致的劫難——」
「雖然這次幸運,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呢……我親.愛.的.執.行.員。」
說完這句話,係統就閉麥了。
狗卷躺在地上,有些空茫的紫色眸子裡殘留著些許還未反應過來的茫然。
活過來了……?
耳邊,依舊是無憂無慮的蟋蟀的叫聲,夾雜著風吹過樹林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沒有人。
狗卷有些遲緩的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摁亮看了一眼。
是淩晨三點半。
比他告訴熊貓他們自己應該回到高專的時間門晚了近乎半天。
他是早上出的門,遵循著「狗卷棘」的人設去吃了飯團,然後找到那個咒靈,原本很快就可以解決的。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咒言開始時靈時不靈,導致原本可以輕鬆祓除的一級咒靈突然變得極為棘手,甚至於把他追到了這樣狼狽的境地。
哦,咒言也並不是他的。
和咒靈纏鬥了這麼久,他也已經差不多脫力了。
所以狗卷決定先在這躺一會兒,過一段時間門再回去。
一陣晚風吹過,帶著泥土腥濕的氣息,親吻他的發絲,狗卷感覺到一陣冰冷。
這時,他尤為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他完全忽視不了的驚奇。
「哎呀~讓我看看……這不是我親愛的執行員嗎?」
狗卷的眼珠子動了動,沒有回答他。
但係統也並不在意,祂繼續說道:「怎麼這麼可憐像隻喪家犬一樣躺在這裡?」
「你的“朋友”呢親愛的?當初你可還為了他們拒絕了我呢……那麼,你的“朋友”在哪裡呢?」
係統帶著惡意的聲音仿佛越過了一切,在他的耳邊循環播放。
為了他們拒絕係統……?
狗卷有些恍惚的想到。
貌似是有這麼一件事。
56.
接到了五條悟派給他們的,有些莫名其妙的任務,兩個身高差不多的青年人對視了一眼,進行了一波眼神交流。
或者說,棘單方麵的眼神交流。
“鮭魚子?”狗卷棘用食指和拇指抵住下巴,做出沉思的動作,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看向棘。
去仙台之前,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棘思考了不到兩秒鐘,腦袋先於大腦一步點了一下,隨後被堪堪反應過來的大腦控製著,再一次重重點頭。
他在手機裡敲下了幾個字。
隨後,係統自帶的語音朗讀聲響起。
隻見那聲音字正腔圓地讀道:
“鮭魚。”
還沒有來得及離開的熊貓(其實就是專門在偷聽)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了。
在看到兩個棘都轉過頭來看他之後,他強忍笑意咳嗽一聲,正色道:“我要去做任務了,兩個棘拜拜!”
場麵安靜了兩秒,隨後清朗的少年音和機械男聲一齊響起:
“海帶。”
雖然說是一起響起來的,但很顯然,兩道聲音中,係統自帶的自這個腔圓的朗讀音更顯眼一點。
至少熊貓無法忽視,並且因此又一次笑出了聲。
在自己沒忍住爆笑出聲之前,他迅速的離開了這裡。
救命,真的好好笑。
為什麼棘會想到用係統朗讀說飯團語啊!!!
聽著熊貓留下的一串豪放的笑聲,兩個棘茫然的對視了一眼,然後惡作劇得逞一般地眯眼笑了起來。
兩隻棘一起擊了個掌,然後勾肩搭背地往學校門口的方向去了。
他們也看出來了,五條悟就是找個理由把他們兩個湊在一起。
但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們兩個暫時還不得而知。
不過總的來說,他們並不討厭被湊在一起,甚至還很興奮地盤算著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門裡進行一番惡作劇。
——
兩個人雖然語言不通……
哦不,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語言也是相通的。
總之兩人嘻嘻哈哈地笑鬨了一路,卻沒有想到,剛出了校門,就遇到了一群攔路虎。
——是狗卷棘的家族親人。
為首的是一個白發長胡子老頭,他看著狗卷棘,趾高氣揚——或者說還帶著一些憤怒地開口質問道:“你還沒有玩夠嗎?”
說完這盛氣淩人,並且毫不客氣的一句質問之後,那老頭又突然歎了口氣,用一種親切和藹的,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
“棘,我也知道你愛玩,但咒言這種東西不是你可以用來玩鬨的物品。”
“你的父母也隻是個普通人,我們也都如此,棘……你也知道我們家族一直以來在追求什麼。”
“……”
老頭仍在說話,棘早已收斂神色,聽了一會兒後,他就轉頭看了一眼狗卷棘。
銀發青年臉上早已沒了笑意,儘管高高的衣領遮住了下半張臉,但從他鋒利的眉眼中,以及有些緊繃的側臉上。
都可以看出他此刻不是很好的心情。
“鰹魚乾。”狗卷棘沉默了半晌,最後呐呐地吐出了一句飯團語。
為首的老頭看了看他,道:“這是一種詛咒,擁有這個能力,你永遠都不能正常說話。”
“為什麼一定要去強化它呢?”老頭道,“你小時候明明可以說話的不是嗎?”
狗卷棘沉默著,眉宇間門皆是煩躁。
不知道為什麼,棘聽著這些話也有些耳熟,並且也有一點和狗卷棘類似的煩躁。
嘖,好吵。
好想……這個時候他應該……
“閉上嘴。”
啊,對!這個時候他一般會命令他們不要再說話了。
……等等?
看著咒力隨著聲音擴散到前來找他的所有人身上,隨後所有人都中了咒言,被迫閉了麥,棘眨了下眼睛。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他前幾天用的那種能力……不就是咒言嗎?
他在第一次使用那種能力的時候就應該想起來才對啊。
“!我終於被從小黑屋放出來了!”
就在他想通的那一刻,鹿齊瞬間門冒頭,深吸了一口氣。
“?”棘眨了眨眼睛。
鹿齊並沒有解釋,隻是說,“問題不大,總而言之……感謝五條悟!”
在棘和鹿齊交流的這一段時間門內,狗卷棘正沉默著和那些人對峙。
一時間門,場麵安靜的有些可怕。
有不少人都對狗卷棘橫眉瞪眼,甚至對他臉上的蛇紋露出了真情實感的嫌惡。
狗卷棘環視一圈,微微抿了一下唇,把黑色的校服衣領重新拉上來,遮住了下半張臉。
隨後,他拉著棘繞開他們,離開了。
那些人也沒有阻攔,或者說不敢阻攔。
因為棘看見了,在那群人的眼裡,除了嫌惡之外,還有警惕。
兩個人頗有些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棘想了想,低頭在手機裡敲敲打打。
過了一會兒,字正腔圓的男音響起:
“大芥?”
狗卷棘聞言轉頭,就看見青年擔憂的眼神。
銀發的青年想了想,然後抬眸對著棘彎了彎眸子,嘴角抿出一個笑來:
“大芥!”
嗯?
狗卷棘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棘兩根手指放在他的唇角兩側,板著一張臉把他的唇角向下拉。
一邊拉一邊用手機字正腔圓地播放,“木魚花,感歎號,感歎號,感歎號。”
狗卷棘:……
噗。
原本低落的心情徹底被這一出搞得明朗了起來,然後變成了嘲笑同期。
狗卷棘在一瞬間門,笑得仿佛和棘有仇。
白發青年惱怒地掐斷了語音朗讀,本想義正言辭的譴責他,卻又說不出話,於是再次點開了朗讀軟件。
“這是個意外”有些呆板的機械男聲依舊字正腔圓,在這幅場景下倒是顯得尤為正經起來。
尤其是配上棘一本正經的表情。
狗卷棘因此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笑起來。
但這次他聽話的沒有笑出聲,而是抿唇憋笑憋到一張臉通紅。
棘:……
可惡,總感覺嘲諷力更強了。
狗卷棘睜著一雙透徹的紫眸無辜回望,就好像嘲笑同期的人不是他一樣。
棘扳著一張臉去掐他的臉。
狗卷棘不甘示弱地回掐。
總之,等到兩個人鬨夠了的時候,他們的臉都已經紅的跟猴屁股差不多了,甚至還有點微腫。
但兩個人倒……還挺開心。
之後的行程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他們兩個很順利地買到了五條悟需要的喜久福,並且在回去的時候順便和做完任務回到高專的真希和熊貓一起去食堂吃了個晚飯。
——
第二天早上。
雖然已經是暑假了,但由於咒術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沒有真正的假期,再加上他們約定過要一起出去玩。
或者說,是真希他們三個曾經約定過,不過由於中途意外加了個棘,再加上他們的關係實在不錯,所以這次的遊玩計劃也就帶上了棘。
墨綠發色的少女站在男生宿舍門口,低頭看了眼表,然後抬手在群裡發消息。
真希:「你們還有多久?」
消息剛發出去兩秒鐘,嗡的一聲便有了回複。
黑白團子:「!馬上!」
看到回複,墨綠發色的少女就切開了界麵,主要是去刷其他軟件了。
“真希!”
真希聞言抬頭看過去,是熊貓。
戴了頂棒球帽,背了個水壺。
真希揮了揮,隨口問道,“棘他們呢?”
“好像還在洗漱,不過棘好像已經起來了,棘君我還不太清楚,他的宿舍好像沒什麼動靜。”熊貓在她旁邊站定,聽到問題想了一下,然後又補充說:“話說,棘居然換發型了嗎?”
“哈?”真希有些疑惑地發出一個語氣詞。
“就是……誒?棘來了,真希你直接抬頭看看。”熊貓說著,抬手打了個招呼,“棘,早上好——”
銀發的少年也抬手揮了一下,卻沒有像以前一樣用飯團語回他一句。
真希聽到熊貓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
狗卷棘確實換發型了。
從以前的短發變成了略微有點長的半短發,額頭也被劉海遮住了。
真希思考兩秒,但是這個頭發長度不太對吧?
他們昨天見麵的時候狗卷棘還是短發,怎麼可能一晚上長長這麼多?
但是熊貓並沒有發現這個問題,他走過去,一把把狗卷棘夾進臂彎裡,頗有些好奇的去扒拉他的頭發。
“棘,你的發型和棘君好像!”
“難道你為了跟他更親密一點,特地去剪了這個發型嗎?!”熊貓震驚臉。
真希看見狗卷棘臉上明晃晃的迷惑,頗有些無語。
熊貓是滿腦子被奇怪的棉花塞滿了嗎,這兩人之間門她一看就覺得是純純兄弟情,他到底是怎麼看出奇怪的粉紅色泡泡的。
“哎呀,真希你不懂啦!”熊貓嬌羞地一揮爪。
真希:……?
熊貓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
哦,原來她剛剛把那句話問出去了,那沒事了。
真希冷漠臉。
“鮭魚——!”
不遠處,他們格外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咦?”熊貓攬著狗卷棘疑惑回頭,“棘君會說話了?”
真希也跟著回頭。
隻見從宿舍樓出來的青年人一頭銀色短發,前額的頭發剃得很短,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一雙紫眸格外亮,右手高舉著,興奮的朝他們揮手。
熊貓疑惑的低頭看了看自己攬著的人,眨了眨黑豆豆一樣的眼睛,喃喃道:“棘這是……有絲分裂了?!”
在他懷裡聽到了這個猜測的狗卷棘:?
剛從不遠處走過來的狗卷棘:?
看見兩個狗卷棘,還處於震驚之中,然後又被自己同期的離譜發言震驚了的真希:?
你要不要看看你到底在說什麼?
雖然猝不及防被熊貓莫名其妙說出來的「有絲分裂」震驚到了,但狗卷棘還是飛快地注意到了站在熊貓旁邊的銀發青年。
他眨了眨眼睛。
兩雙一模一樣的紫色眸子對視。
對方也眨了眨眼睛。
“……鮭魚?”
嗯……難道他真的有絲分裂了?!
狗卷棘震驚地喃喃。
隻見對麵的青年又眨了一下眼睛,低頭單手在手機上敲出了幾個字。
動作意外的有些眼熟。
直到語音被播放出來的時候,狗卷棘才有些遲疑地出聲:“鮭魚子?”
棘君?
“海帶。”
他的聲音和青年手機裡發出的呆板男聲混合在一起。
狗卷棘震驚臉。
這個說話方式……居然真的是棘!
熊貓也品出點兒不對勁來了,“這個棘怎麼行為舉止和棘君這麼像。”
他本來想用的形容詞是棘裡棘氣的,但話在舌尖上轉了一圈,突然想起好像兩個都是棘,於是咽下了這個他還挺喜歡的形容詞。
真希走近兩步,黑色的眸子裡一片深思,還帶著些許好奇。
她早在之前就隱隱約約有點猜想,現在看見這個場景雖然有些驚訝,但也不至於不在狀況。
“居然真的和棘長的一模一樣啊……”墨綠發色的少女這麼感歎著,“那咒文呢?也一樣?”
拆掉了繃帶的棘乖巧點頭,腦袋上的呆毛跟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看著居然還有點活潑。
沒等真希說要看之類的話,棘就主動扯下了衣領,露出臉頰兩側顏色比起狗卷棘淺淡了不少的咒文。
一旁的狗卷棘也很好奇,在看見那和他的咒文一模一樣,隻是顏色淡了好幾個度的圖案時,一時沒忍住,伸出手戳了戳。
柔軟的臉頰被指尖戳得凹陷進去,棘眨了眨眼睛,開了口:
“悟說他馬上就過來。”
但在場的人在意他說的話的內容的反倒沒有幾個,更多的是驚奇於他居然可以說話了。
首當其衝的就是熊貓。
他那張毛茸茸的臉上露出高難度的驚訝表情——或者說是甚至可以被稱之為顏藝程度的誇張表情。
並且語氣也很誇張。
“棘!!!!你居然可以說話!!!”
棘眨了下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另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緊接在熊貓之後響起。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他從來到這裡開始,已經幾乎聽了半個月這種聲音了。
那就是……
是的,就是他用的那個朗讀軟件。
“你為什麼可以說話,問號,感歎號……”
這句話格外長,主要是因為人工智障偶爾會把標點符號連帶著一起讀出來,而很不巧的是,狗卷棘打了至少十行感歎號。
行了,可以看出他的驚訝程度之深了。
“你和棘是同一個人?”
真希仍舊保持著理智,在自己兩個關注點格外歪的同期的襯托下,居然很離譜的感受到了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奇妙感受。
棘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覺得說平行世界可能更準確一點?”
真希微微頷首,“這樣……你恢複記憶了?”
關於自己的同期其實是失憶狀態這件事,真希他們在棘正式入學的前一天就知道了。
靠譜的成年教師五條悟,不僅把棘的狀態挑著告訴了他們一些,並且順勢把自己前幾天從自己的學生們口中套出了前幾天有個神秘人救了他們一命這件事拿出來用。
經過最強教師五條悟的合理推測,他相信那個救了他學生一命的神秘人就是可憐到橋洞的那個青年人。
於是順勢把這個情報透露給了自己的學生,給青年入學高專鋪了個基礎。
至於為什麼要把這個人塞到高專裡,原因其實挺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