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正常受傷的出血量是達不到這樣的濃度的。
但這和他沒什麼關係。
他本來就不該說出那句話的。
旁邊的咒靈正在伺機而動,它有些警惕地看著兩個人,最後決定襲擊那個身上帶著它喜歡的味道的人類。
於是他把自己蜷縮起來,背後的觸手開始如波浪般擺動,最後猛地一拍地,帶起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讓它從地上彈了起來,如同一個球一般飛了過去。
——直向夏油傑擊去。
這隻咒靈對於夏油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但就在他準備祓除它的時候,梅開三度。
是的,他又一次被那個警察撲倒了。
但這次沒有前兩次那麼幸運,那個警察被擊中,連帶著他也一起往外麵滾了五六米。
夏油傑從他的懷抱裡掙脫開來,濱田蒼現在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動了兩下,沒能站起來。
於是黑發青年站在旁邊垂眸,深紫色的眼睛裡倒映著警察先生的有些慘白的臉。
他什麼也沒說,有些刻意的在他麵前結出術式的手型,召喚出了一個咒靈。
看見警察先生的瞳孔隨著咒靈的出現而移動,夏油傑知道他現在還能看到咒靈。
他做了個手勢,被他所操作的咒靈順從地離開,張開大嘴,把剛剛襲擊的那個咒靈吞噬掉了。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他再低頭去看濱田蒼。
他是會暴怒?還是傷心?或者乾脆暴起想殺了他?
濱田蒼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欣慰的彎曲眼眸,水藍色的眸子裡是由衷的欣喜。
“原來你有自保能力啊,那真是太好了。”
語氣裡含著笑意。
沒有傷心也沒有憤怒,單單的隻是由衷的為他開心,也許還有一些對他可以自保的滿意。
“怪不得你會一個人在那種地方呢。”濱田蒼說。
“嗯。”夏油傑嗯了一聲,深紫色的眸子與那雙水藍色對視,觸及深處時,竟有些顫栗。
他率先移開目光,冷漠地道出一個事實,“你要死了。”
“我知道。”濱田蒼仍舊是笑著的,他水藍色的眸子也移開了,轉而去看遠處的天空。
現在是下午三點四十,天空高遠而遼闊,一片湛藍。
他的眸子裡蕩漾著某些堅定的東西,又倒映著一片雲,像是比天還要好看一些。
“早在選擇職業的時候我就做好準備了。”他道。
夏油傑安靜地聽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站在這裡,於是他坐下了。
袈裟落到充滿灰塵和一些血液的地上,染上了汙穢,就如同他的目標。
“警察嘛,為人民,為國家,保護弱小匡扶正義,但總歸會死的。”濱田蒼瞟了一眼夏油傑,然後繼續說道: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從我進入警校開始——我總得對得起肩上這五瓣櫻花吧。”
夏油傑沒有說話,他也抬頭看向天空,太陽躲在雲後,在雲與雲的間隙中射出一兩道刺眼的光,尤其具有存在感。
“可有些人不值得被保護。”夏油傑冷靜道。
“我知道,但值得的總比不值得的多。”濱田蒼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受傷不是因為嫌疑人,而是因為被害人。”
夏油傑呼吸一滯,撐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卷屈,像是想把地上摳出一個洞來。
他沒有回複,但濱田蒼知道他在聽。
“有個連環殺人犯綁架了一對母女,把她們關在了隻有一扇門的屋子裡,我和同事過去的時候,他們藏在門後,手裡握著一把刀。”
“在我進去之後,母親握著刀向我衝過來。”濱田蒼微微揚起頭,藏在製服裡的脖頸露出來,喉結微微滾動。
——在那上麵,有一道橫穿整個喉結的疤痕,看著並不深,但在這個位置,尤其觸目驚心。
男人轉過頭看他,水藍色的眸子裡藏著細微的笑意,“看見了嗎?這是當時留下的疤。那位母親不敢殺人,所以我現在才能站在這裡。”
夏油傑沒有說話,他看著那道疤,眸光閃爍。
“不過後來那位母親哭著向我道了歉,”濱田蒼唇角細微地勾起,水藍色的模子裡一片溫和,“而我原諒了他。”
“如果你想問為什麼的話……我想人都會犯錯吧。”藍眼睛的男人又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重新看向遠方的天空,“既然我沒事的話,又為什麼不能原諒他呢?”
“這是被害人是善的情況。”夏油傑說,“可如果你必須要救的人是惡的呢?”
“這種事情我也遇到過哦。”濱田蒼微微歪頭一笑,“你知道去年被判無期徒刑的那個連續食人魔嗎,他本來應該死的。”
“是我救了他。”
夏油傑一僵,指尖將地麵扣得更緊,他壓抑著心底的某些東西,“憑什麼?”
男人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他當時卷入了一場□□的火拚,而我必須要將他帶到法庭上,讓他獲得公正的處罰。”
“所以我們一行人拿著槍化解了這場火拚,把他帶走了。”
“……”夏油傑抿了下唇,還準備說什麼,就見男人轉過頭來看他。
水藍色很溫和,眉眼也含笑,但眸子裡同樣也燃燒著某種堅定的東西,“你可能有什麼煩惱,不過我不清楚,但我還是想送你一句話。”
“當你的心中有一樣東西很重要時,你應當為此做出必要的犧牲。”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小小年紀就加入了□□,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你的心裡應當有一套自己的評判標準。”
一陣風吹過,藍眸青年黑色的發絲散開,笑得很溫和。
“嗯。”夏油傑低低應了一聲,然後又問,“你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他開始是想看看這位警察先生在臨死的時候,會不會爆發出惡來,但現在想來卻有點後悔。
警察先生有些驚訝,然後彎唇笑了,“行啊。”
於是他感受了一次坐咒靈的感覺。
一路被風吹到醫院的警官先生有點維持不住自己的笑。
在經過各種檢查以及包紮之後,躺在病床上的警官先生看著站在門口的黑發青年,突然出聲道:
“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會找你嗎?”
夏油傑抬眼看他,就聽見警官先生含著笑意的聲音:
“因為感覺你像個□□,準備救了之後,回警視廳問問。”
夏油傑:?
警官先生笑而不語。
他就是故意的,畢竟夏油傑也是故意讓他吹風的不是嗎?
至於之前這孩子看著他受傷而不救他,他倒是覺得無所謂。
畢竟他當時正處於迷茫狀態嘛,可以理解。
——
“所以就因為這個事,你後麵就開始救人了?”五條悟坐在他桌子上,一雙蒼藍色的眼睛看著他。
“不是救所有人。”夏油傑糾正道,“我有我自己的救人標準。”
“嗯哼~那不重要啦,傑還是很遜啊。”五條悟揮了揮手,敷衍道。
夏油傑:?
還沒等自己的摯友做出什麼另外的舉動來,五條悟就又說道。
“總之歡迎回來,傑。”
白發青年張開手,蒼藍色的眼眸安靜而認真的看著他。
夏油傑剛準備說的話堵在了喉嚨口,最後無奈一笑,歎了口氣抱住了自己的友人,“就是我想回來就可以回來的嗎?”
“詛咒師也挺好的,至少自由。”夏油傑道。
五條悟用力的抱了他一下,說道,“也是,那詛咒師就詛咒師吧。”
“反正我們是最強。”
白發青年這麼說道。
“啊對了傑,今天我就不陪你睡覺了,我親愛的學生今天要走了~”五條悟看著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好……嗯?”夏油傑先是截取了他這句話的後麵半部分,於是自然的彎眸道好,但說到一半之後他又發現:
咦?他什麼時候和五條悟睡過同一張床?
高專之後他們就沒這麼搞過了。
耳邊傳來什麼東西撞到門上的聲音,夏油傑轉過頭,就看見兩隻小蘿卜頭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夏油傑:……?
他好像知道為什麼五條悟會這麼說了。
隻是現在,可以瞬移的五條悟已經溜之大吉了,唯有夏油傑一個人麵對兩個大受打擊到小蘿卜頭。
夏油傑:頭疼。
——
“海帶。”
下午兩點半,教室裡,真希和熊貓一起把蛋糕從教室外麵端過來放到了桌子上。
“好啦,最後一項了。”真希看了一眼棘,說道,“真沒想到才相處幾個月就要分彆了。”
“大芥。”棘拍了拍真希的肩膀,寬慰道。
在他的旁邊,已經留了個和他差不多發型的狗卷棘正偷偷瞄著蛋糕。
隨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的爪子在蛋糕的奶油上抹了一下,然後塗到了棘臉上。
棘眨了一下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粘到唇邊的奶油,“鮭魚?”
“醃魚子醃魚子!”狗卷棘在旁邊狂笑,直到他被兩隻爪子一起抹了奶油。
狗卷棘眨巴眨巴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奶油,有點開心的眯起眼睛說道,“生筋子!”
而罪魁禍首熊貓和棘對視了一眼,一起往對方身上抹去。
不過一會兒兩個人身上就臟了個徹底。
於是兩人轉換目標,一起撲向了置身事外的真希。
真希警覺地抬頭,“喂,你們兩個彆亂動。”
但遲了。
她向後躲了兩步,躲開了熊貓,沒躲得開狗卷棘。
還是兩個。
於是她被塗了一臉奶油。
真希抄起自己的木劍,從蛋糕上劃了一大塊蛋糕,用劍尖挑著就往三個人的方向拍去。
棘:?明太子!
狗卷棘:明太子——
熊貓:危險!
無奈三個人都沒能躲開,區彆隻是在於他們沒被打到真希所瞄準的臉,而是打在了身上。
“喲,你們已經玩起來了?”打開教室門的五條悟敏捷地躲開向他發射過來的一塊蛋糕,看著教室內的一片狼藉,絲毫沒有作為老師的架子。
甚至還躍躍欲試想要加入。
最後當然是加入了的,隻不過有著無下限作弊,幾個學生身上的蛋糕黏糊糊的都乾成了一團,他還乾乾淨淨的。
幾人:果然還是越看越生氣。
蛋糕大戰在兩個小時後結束,幾人灰頭土臉的回宿舍洗澡換衣服,直到晚上八點的時候才又聚起來了。
“那現在就是真正要走的時間了嗎?”
“鮭魚。”
“那……一帆風順。”
“鮭魚子。”
——
“歡迎回來,棘。”
棘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高專的教室裡,周圍是熟悉的麵龐。
就在剛剛,他才辭彆了有著這些麵龐的人。
他的友人們笑盈盈地歡迎他。
“老師剛剛還在思考急什麼時候回來哦~”五條悟笑眯眯地道。
“鮭魚子?”棘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什麼。
“棘是在找那個假冒的人嗎?”五條悟問。
“鮭魚。”銀發青年地重重點頭。
“被老師殺了哦~”五條悟唇邊挑著一抹笑,說話的內容就好像不是殺了個什麼人,而是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咦?”棘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