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分(05)(2 / 2)

玫瑰白塔 明開夜合 7632 字 9個月前

猶豫來猶豫去,她最後乾脆卷上備課材料去教室裡監督上晚自習了,走前撂下一句話:“晚自習你就在辦公室裡把檢討寫出來,寫完就能回去。”

寧樨發一晚上呆,一個字沒寫。

上完晚自習回來,何老師再口頭教育幾句,讓人回去了,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真把人留在辦公室不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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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今天的晚餐,沒比昨天早多少。

收拾過桌子,池小園去扔垃圾,走到大門口,一步差點踩空,“……寧,寧樨?”

院子裡石桌上坐著個人,蜷縮身體,腦袋趴在桌上。

許是聽見動靜,溫嶺遠循著聲音走出來,他看一眼,讓池小園繼續去丟垃圾,自己走過去,輕輕拍一拍寧樨的肩膀,“還好嗎?”

她沒坐起來,隻轉過頭去看他,麵頰貼在石桌上,仿佛一點不覺得那很涼。聲音是沙啞的,問他:“有治胃痛的藥嗎,速效的?”

“是哪一種痛?”

“不知道……餓久了的那種痛吧。”

“你先站起來,外麵冷。”

“站不起來,頭暈。”

溫嶺遠抓著她胳膊,一把拽起來。她腳下打個踉蹌,倒沒真摔倒,因為兩條胳膊都讓溫嶺遠鉗住。

“頭暈?”

寧樨閉眼緩一下,搖了搖頭,掙開他的一隻手,被他半攙扶著,跨上台階。

走到大廳,她說:“彆讓我阿婆看見,她要擔心。”

溫嶺遠腳步一頓,扶著她往右拐。穿過那道竹青色布簾,一樓是藥房,頂到天花板,密集而整齊的一個個黑漆小木抽屜,貼著毛筆書寫的朱紅色標簽。

往左手邊拐個彎,木質樓梯向上延伸,通往二樓,樓梯間的白牆上掛著一副字,狂草。寧樨眯眼看,隻看見眼前白花花。

手打顫,心跳很快,體表冒冷汗,兩段樓梯,走得上墳一樣難。

二樓也是中式裝修,但做了混搭,明顯的住家風格。一座棕色皮沙發,從玄關進去,拐角就能看見。寧樨仿佛得救,蹬了鞋,走過去便往沙發上一躺。

溫嶺遠將門虛掩,下樓去。

茶室的飲水機二十四小時有熱水,溫嶺遠正在衝葡萄糖,池小園叼著一根甜筒回來,正要對坐在前麵喝茶的阿婆說:“寧……”

溫嶺遠將她攔住,使個眼色。

阿婆耳朵還很靈便,“樨樨是不是來了?”

溫嶺遠笑說:“寧樨發微信說,要晚半個小時到,您再坐著等一會兒。”指示池小園,陪著阿婆等。

溫嶺遠將溫熱的水杯放在茶幾上,伸手碰一碰寧樨手臂,“把葡萄糖喝了。”

寧樨爬起來,沒有二話,拿水杯的手在抖,差一點讓水濺出來,溫度剛剛好,一口氣飲儘,才覺出簡直甜得發苦,喉嚨裡都是膩的。

趴了一會兒,心悸之感消退很多,聽見廚房傳來滋滋聲,她爬起來走過去。因為赤著腳,沒踏進廚房的瓷磚地麵,隻站在門外的木地板上。

溫嶺遠正將煎好的蛋起鍋,將切成薄片的番茄、從罐頭裡舀出來的吞拿魚,一並放在吐司上,再壓上另一片吐司,拿刀切成三角,放在白色瓷盤上,端出來。動作熟練,一氣嗬成。

他穿一件灰藍色襯衫,衣袖挽起,手臂和手腕膚色讓燈光一照,顯出淨玉一樣的白。他膚色淡,但五官輪廓深,並不顯得女氣,隻是顯得比他實際年齡要小上很多。和她第一回見他,仿佛沒有太大變化。

“你會做飯?”

“隻會做這個。”溫嶺遠指一指餐桌,示意她過去坐。

寧樨坐在木椅上,習慣性地晃著腳,拿上三明治,一口咬下去近半。她發絲垂下來,影響進食,於是把剩下一半放回瓷盤,從衣服口袋摸出發箍,紮上馬尾,再繼續吃。

她紮馬尾動作又快又狠,握著一把頭發,每一下都扯到底,看得人莫名頭皮發痛。

溫嶺遠笑了笑,“沒吃晚飯?”

“中飯也不算是吃了。”

“減肥嗎?你不需要。”

“我從來不減肥,”寧樨咬一口三明治,說話含糊,“因為被老師留堂了。”

溫嶺遠看著她,仿佛是不信,她說:“我闖禍了,老師讓我爸去接。你知道的,我爸聯係不上。”

她偏一下頭,看他,“溫叔叔,你說,他還活著嗎?”

“我可以試著幫你聯係。”

兩個三明治,寧樨很快吃完,覺得很撐,拍了拍肚子,“隨便他吧,回來不回來,我明天都不打算去學校了。”

“為什麼?”

“因為阿婆沒人管啊。”寧樨聳聳肩。

溫嶺遠微微地皺了一下眉,“如果,你是不滿我之前拒絕你的請求……”

“沒有,”寧樨截斷他,“你可能還不了解我,我從來不強人所難。”

溫嶺遠神情一時很淡。

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寧樨使的一點小手段,想讓他覺得愧疚,但毫無疑問她成功了。其實了解他的人,不會對他使這種手段,因為他一貫說一不二。

可能因為到底沒觸及到原則,妥協一下也無妨,畢竟這是寧治東女兒的事,又是還沒成年的小女孩,照顧一下是應該的。

於是溫嶺遠說:“在你爸回來之前,白天可以讓阿婆在我這兒,但是,你要去上學。”

寧樨笑起來,燈光在她明澈的眼裡微微一閃,仿佛瀲灩水波裡紅尾的錦鯉躍出水麵,又很快消失不見,“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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