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單嗎?”
溫嶺遠笑著站起身,“走吧。”
寧樨把手心的碎麵包都扔了,剩下的一半塞進自己嘴裡。心無旁騖跟上去,他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認真看她,“把煙給我。”
寧樨乖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煙盒和火機。
溫嶺遠往手裡看,玉溪境界,不大像是女孩子會買的煙;打火機也沉,很浮誇的龍紋浮雕,“你爸的?”
“看他放在門口,隨手拿的。”
“抽煙不是好習慣。”
“也沒有怎麼抽過。”
到了車上,溫嶺遠怕她冷,把暖氣打開。
“跟你爸提了送阿婆回老家的事?”
“不然怎麼會吵起來,”寧樨腿伸直,坐得很放鬆,“他就很厲害,即便我威脅他不回來就要把阿婆送回去,他依然還是要自己玩夠了才會回來。一回來就要對我們指手畫腳。”
“有好好交流過嗎?”
“和我爸,沒辦法好好交流的。他應該去授課,把人弄發火的一百種方式。”
溫嶺遠笑了笑,“大人不喜歡直接滿足小孩子的訴求,這讓他們覺得沒有權威,你要用他在意的東西和他做交換。”
“他在意什麼,反正不是我。”寧樨沒精打采。
她感覺熱,去撥出風口,溫嶺遠看見,把暖氣關上了。
開到能看見高樓燈火的大路上,溫嶺遠說:“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想一想你想吃什麼。”
“我有一個疑問,”寧樨嫌頭發披著礙事,還是將它們都紮起來,邊紮她邊問,“你是不是和我爸利益捆綁很深,才這樣照顧我。”
“我習慣多交朋友。”
“那我也是你的朋友嗎?”
“如果你願意,現在就是了。”
寧樨笑了,她將前方遮光板扳下來,照著那後麵的小鏡子,“真的不是因為你作為醫生的職業病嗎?”
“或許有一點。”
“我想好了!”寧樨最後就著鏡子照一眼,“我要吃豌豆粉。”
“這在我的研究領域之外,不如你來導航?”
“我手機快沒電了。”
溫嶺遠從儲物格裡拿出數據線插上,把另一端的接口遞給寧樨。
他好像能應對一切的事情,不管大的小的。
路上,寧樨看見溫嶺遠放在儲物格上的手機亮了,鎖定的屏幕上,不斷有微信消息提示彈出來,兩分鐘裡,足足彈了二十來條的樣子。
“……好像有人找你有急事。”
“嗯,我知道。”溫嶺遠淡淡地應一聲。他的神情,好像很肯定是誰發來的消息
到了那家點評網上排名第一的店,溫嶺遠停好了車,卻沒有和她一起進去,讓她先去找位,他回個電話。
寧樨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溫嶺遠站在路邊。如果是她站著打電話,很閒不住,一定要不停地走來走去。溫嶺遠則很不一樣,他站在路旁的樟樹下,連肢體語言都很少有。
這個瞬間,寧樨挺希望他能轉過身,讓她看一看他說電話時是什麼表情。
這個電話講了十多分鐘,寧樨肯定他不會吃,自顧自地點了單。於是溫嶺遠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掰開方便筷在吃,除了豌豆麵,還有一碗紅糖豆花。
寧樨頭發長,馬尾總要從肩頭垂下。就拆下發箍,重新紮成一個髻。她沒有留劉海,額頭上垂落一些碎發,還沒有完全褪去嬰兒肥的年輕麵容,在這個燈光黯淡的小店裡,鮮亮得甚至有一些突兀。
旁邊桌有個年輕男人,頻頻看她。
寧樨吃東西很爽利,可能豪放程度隻是略遜於池小園。
一碗湯粉見底,裡麵還剩下許多豌豆,她這才放慢速度,拿著筷子一粒一粒挑起來,有種拾取滄海遺珠的快樂。
和溫嶺遠在一起,好像不需要想話題,想到什麼就能說什麼。
“蘇雨濃說我,不像個典型的富二代。我問她,典型的是什麼樣的。她說,遊艇派對,豪車接送,一天一個奢侈品包不重樣,化tanned的妝容,全世界各地旅遊,Instagram裡發很多濾鏡高級的照片,”寧樨挑一粒,吃一粒,“……聽她的形容,好像是我爸希望我成為的樣子。好奇怪,我不會花錢,我爸也要生氣。”
“沒有什麼一定的生活方式,如果你覺得這樣更快樂。”
寧樨笑一笑,“如果他也像你這樣開明就好了。”
“我有一個問題,”溫嶺遠看著她,“你排斥成為和他們一樣,還是排斥享受物質這件事本身。”
寧樨愣一下。
“那天帶你去吃很貴的點心,你說覺得很快樂。”
寧樨笑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句話,很有可能把我啟發成一個敗家子。”
溫嶺遠也跟著笑了,“物質沒有屬性,要看使用它的人賦予它什麼。”
豌豆挑得差不多,寧樨放下筷子,“你說得對。小雨替我看了一條好貴的裙子,我覺得我可以買下來,去參加校園歌手大賽。你去嗎?”寧樨眨一下眼,“作為我的朋友,是不是應該過去支持一下。如果這次我贏了,就是第三次蟬聯冠軍。”
“那你不應該吃這麼辣的東西。”溫嶺遠指她麵前的碗。
“美食和冠軍,我永遠站在美食這邊。”
溫嶺遠笑說:“比賽什麼時候?如果我有時間,或許可以去。”
“下下周四——你好像不喜歡把事情說得很絕對。”
“因為我不是很願意在不涉及原則的事情上使人失望,留一點回旋餘地更好。”
吃完,他們站起來正要走,旁邊那個一直觀察寧樨的年輕男人也跟著站起來,問寧樨要微信號。
寧樨偏著頭看他一眼,“你多少歲?”
“二十一。”
“我不喜歡你這個年齡階段的男生。”
“那你多少歲?”
“十七。”
“未成年啊,”年輕男人撓了一下頭,“……那算了。不過,你是覺得我大你太多嗎?”
寧樨隻是笑了一下,跟著溫嶺遠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