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沒有太重。”
寧樨關上後門,衝他擺一下手,很快就走了。走進大門的時候,她特意回頭看一眼,車已經開走。
掏鑰匙打開門,家裡的情景讓寧樨驚訝。
寧治東竟然在,坐在客廳沙發上喝一碗湯,好像是紅糖醪糟湯圓,她聞到香味。電視開著,在放午夜新聞。
“都幾點了,這時候才回來?”
寧樨沒有吵架的精力,但有吵架的**,隻要寧治東繼續拱火並且應戰。
她把袋子放在玄關落塵區,換脫鞋,冷冷淡淡地說:“今天學校辦歌手大賽,我沒跟你說過?”
“哦,”寧治東想起似乎是在某一天的早餐桌上聽寧樨提過這麼一回事,“那你得了第幾名?”
看來,不是寧治東替她買的獎了。
寧樨把袋子裡的那包蔬菜拿出來,擱在餐桌上,往二樓走,順便說了句:“冠軍。”
寧治東放了碗,驚訝道:“冠軍?”衝她招手,“有獎狀吧?給爸爸看一看。”
寧樨已經上了台階,有點兒不耐煩地走下來。把書包擱在沙發上,從裡麵掏那座冠軍獎杯。
組委會可能經費緊張,克扣了獎杯的預算。寧樨撈出來的獎杯,是底座和作為主體的鍍金音符,“屍.首分離”的兩部分。
她愣了一下,寧治東也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今天公司有事,不然我該去看看。”他把那兩部分拚了拚,拿在手裡看,“要什麼獎勵?”
寧樨有些驚訝,因為此刻寧治東顯然真的很高興。
她在沙發上坐下,並著腿和腳,姿態足夠端正,像個聽話的小學生。她判斷,這時候是談判的好時機,不管溫嶺遠說的那套理論有沒有用,總歸值得一試。
“我不要獎勵,我想跟您做一個交易。”
洗過澡,寧樨趴在床上,累得頭痛,但鬱結的心情沒有紓解,一點也睡不著。
這個時候,蘇雨濃應該已經睡了。即便她還沒有睡,寧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她傾訴。
可能隻是心思敏感捕風捉影,她感覺,以外賣送達為一個節點,那之後,她與溫嶺遠之前的那種輕鬆且隨意的氛圍,突然間蕩然無存。
溫嶺遠是一個有魔力的人,當他視線注視她的時候,她感覺到輕鬆、愜意,仿佛自己被無限包容;一旦他走神,或者移開視線,這所有春風春雨一樣溫和的感受,頃刻會被加倍的的焦慮和痛苦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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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青杏堂一貫繁忙,因為這天有溫鶴庭過來坐診。
溫家除溫嶺遠父親這一輩,幾乎世代從醫,最早能追溯到道光年間。戰爭年代,溫家醫館被毀,溫氏後人為保存藥方、醫典和名貴藥材,幾經輾轉,從長江南岸遷移到西南深山避災,其間多位溫氏族人死於戰禍,最後隻剩溫鶴庭祖父這一脈得以保存。
和平年代,溫鶴庭繼承父親遺誌,自西南回遷南城,弘揚家學,重建溫家醫館。以愛妻翟氏之名為醫館命名,一則紀念與愛妻濡沫情深,二則感念翟家在溫家落魄之時鼎力相助,三則寄望醫館重生,如青杏初生,欣欣向榮,終有一日碩果累累。
在南城,倘要看中醫,多半會認準溫鶴庭這塊金字招牌。
老爺子有規矩,未免黃牛炒高價,不收診金。問診需提前預約,一次隻放二十個號,從上午十點工作到下午六點。他年事已高,對患者負責,不願長時間工作,身心勞頓以至影響判斷。
饒是如此,仍有未曾預約的人大排長龍,寄望於預約號看畢之後尚有餘裕。
池小園這一天也有得忙,這是很好的學習機會,她幾乎一整天都在圍著老爺子打轉,既做助手又做學徒。
溫鶴庭隻治疑難雜症,小病小痛就轉給溫嶺遠或是章醫生醫治。
六點一到,池小園去門口掛上“今日號畢”的木牌。將大門一關,準時下班。
所以,這也是池小園最喜歡的一天,雖然忙,卻可以不用加班。
晚飯在青杏堂吃,是溫鶴庭的長孫溫濟深遣餐廳的人親自送餐過來。
當歸牛肉、赤金胡桃仁、四物湯煲雞樅湯、合歡花皮秋葵、香茅陳皮兔丁……各種菜式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溫鶴庭很是不屑,“濟深又來拍馬屁。”
溫嶺遠笑說:“您每回都這樣說,每回卻也吃得開心。”
“我是不願浪費。他沒出息,估計自己也知道丟臉,半年不去見我一次。”
“我哥是怕您將他掃地出門。”
今天晚飯章醫生也在,因為每逢周一晚上,飯吃著吃著就會變成答疑時間。
他們日常遇到什麼不甚確定的地方,都會在這一天請教溫鶴庭。溫鶴庭就是一部行走的醫典,還是時時刻刻都在更新的那種。
大門口忽有人敲門。
池小園坐在裡麵的座位,應門不方便。溫嶺遠讓她坐著,自己去開。
原以為是哪個求診的病人,哪知大門一打開,外麵站著寧樨。
溫嶺遠穿一件象牙色的毛衣,仿佛是很柔和的材質,隻是看著就覺暖和。
寧樨隻瞥一眼,刻意地將目光移向他身後,“你們今天怎麼關門這麼早?”
“爺爺過來坐診,今天不加班。”
寧樨跳上台階,聽見茶室傳來溫鶴庭問詢的聲音。
寧樨高聲喚一聲:“溫爺爺!”
溫鶴庭笑著應答:“是小寧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