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雖讓阿婆去南城過年, 但她因記掛著年後還有親戚上門來,年貨一應都準備好了, 家裡的掃除也都做過,因此寧樨和溫嶺遠能幫忙的不多。
明日便是除夕,阿婆想趁著今日鎮上的菜場和超市還沒關門,去買一些新鮮蔬菜。
鎮上都是雙行道,三輪, 摩托, 皮卡之類混在一起,也都不甚講交通規矩,在路口處擠作一團。
寧樨便讓溫嶺遠在車流稀少的地方將車停下, 步行過去。
原本寧樨是不想讓溫嶺遠一起去的,鎮上的市集亂糟糟,稀薄的日光之下,肉眼可見的,空氣裡一層仆仆的黃塵。
溫嶺遠卻毫不在意,堅持要與她們一道。
他是清峻玉立, 矜貴出塵的模樣, 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市集上有一些老板是和阿婆是相熟的, 對溫嶺遠這樣一個顯然的外地人不免好奇, 便問阿婆是不是哪裡發了財的遠方親戚, 阿婆笑得見牙不見眼,隻說是遠道而來的貴客。
逛超市時,阿婆總要問寧樨吃不吃這個, 吃不吃那裡。寧樨錦衣玉食,卻不影響阿婆舐犢心切。寧樨便挑了幾袋薯片和果脯,阿婆這才滿意。
一上午,滿載而歸。
中午由寧樨打下手,阿婆簡單炒幾個菜。說是簡單,實則也很豐盛,冬筍炒臘肉、清湯雞毛菜、臭乾炒辣椒、粉蒸肉丸,還有一碗蛋花湯。
正準備動筷子的時候,外麵傳來汽車駛近的引擎聲,寧樨按住阿婆,自己動身出去查看。
哪知道院門口開進來一輛奔馳大G,將已經停了一輛車的空地,擠得再無半點多餘空間。
寧樨與駕駛座上下來的寧治東大眼瞪小眼,前者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寧治東冷哼一聲,“這是我家,我還回不得了?要不是我問司機怎麼還沒去接人,怕不是現在還被你蒙在鼓裡。你出息得很,還給老子來先斬後奏這一套。”
寧樨聽他並沒有真正生氣的意思,便伸出手臂將他一攔,“爸,你進屋之前,我先跟你說個情況?”
寧治東看著她。
屋裡阿婆出聲問是誰來了,寧樨來不及多解釋,直接說道,“溫嶺遠在裡麵。”見寧治東瞪大了眼睛,似要開火,她補一句,“阿婆不知道,你彆暴露了。”
寧治東被她氣笑,“怕阿婆知道,卻不怕我知道?”
聽見屋裡阿婆似準備要出來查看了,寧樨急忙應道:“阿婆,是我爸回來了!”她不想與寧治東繼續理論,囑咐又似警告地說一句,“爸你克製一點,在阿婆麵前,我不想跟你吵架。”
“……”這人人小鬼大,譜子擺得比他還大!
進屋以後,寧治東故作驚訝地與溫嶺遠打了聲招呼。
寧樨去給寧治東拿碗筷盛飯,阿婆去拿白酒,坐著的“翁婿”倆眼觀鼻鼻觀心。
寧治東先笑著出聲:“昨天到的?我昨晚上經過青杏堂,原想喊你出去喝兩杯酒,結果已經關門了,我以為你回家過年去了。”
溫嶺遠自然能聽出來寧治東的話中揶揄,笑說:“樨樨如果心情不好,我也沒心思過年。陪她來一趟,權當是散心了。”
一會兒,碗筷和酒杯都擺上。
這兩天寧治東已經冷靜下來,且顧及是在阿婆麵前,沒有發難。
兩個人喝了兩小杯白酒,在寧樨看來,這一幕還挺和諧。
吃過飯之後,寧治東邀溫嶺遠一道去鎮上打牌。
寧樨忙說:“我也要去!”
寧治東瞪她一眼,“大人打牌,你摻合什麼?在屋裡好好待著,陪陪阿婆。”
寧樨不服氣,目光投向溫嶺遠,想尋他做個靠山,哪知道這回溫嶺遠卻是和寧治東是一頭的,笑著對她說,“吃晚飯的時候就回來。”
寧樨這時候才明白過來,他倆應該是要去進行一場“男人之間的談話”。
都喝了酒,車不能開。
離阿婆家不遠的鄰居家,有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孩兒,叫做李勇。李勇高中畢業以後就沒讀書了,在鎮上做點小生意。寧治東一直和他保持聯係,委托他時不時來阿婆家裡瞅一眼。
寧治東便給李勇打了個電話,沒多會兒,他就從家裡跑過來了,摸著後腦勺同寧治東打招呼,叫他“叔”,問他有什麼安排。
寧治東給他找了一支煙,指一指自己的那輛車,“開車送我們去鎮上一趟,再找個茶館。”
李勇還沒開過大奔,眼睛都亮了,將煙往耳後一夾,笑說:“放心,保證給叔辦得妥妥的。”
他們上車之後,寧樨囑咐一句:“回來吃飯之前先打個電話!”
溫嶺遠應下。
人走之後,寧樨從屋裡拖出兩把椅子來,坐在戶外,一邊吃橘子,一邊與阿婆聊天曬太陽,很是愜意。
到傍晚,寧樨幫著阿婆準備做晚飯的時候,來了一個電話,卻是寧治東吩咐李勇打來的,說是他倆就在鎮上吃,晚飯不回來了。
寧樨和阿婆獨自吃過晚飯,看一會兒電視,不知不覺就到晚上九點,而寧治東和溫嶺遠還沒有回來。
她給溫嶺遠打一個電話,對方聲音含笑著告訴她:“還在跟你爸喝酒,可能回來會比較晚,你和阿婆先睡。”
寧樨有些擔憂,“你們喝了很多嗎?”
“還好,你爸喝得多,我隻是陪著。”
卻也能聽出來,他聲音聽起來比往日上揚幾分,應是酒精的作用。
到晚上十點半,在寧樨的勸說之下,坐在沙發上一直打著瞌睡的阿婆先去睡覺了。
寧樨洗過澡,將其他房間的燈都關上,留下門燈和客廳的燈,回到自己房間,給溫嶺遠發一條信息,讓他少喝一點酒,早點回來。
過了半小時,溫嶺遠才回複說,馬上就回來了。
寧樨一貫是晚睡的,但及至等到淩晨一點,他們都還沒回來。
她捏著手機睡過去,迷迷糊糊之間聽到隔壁似有動靜,立即爬起來,過去敲了敲門。
她擰了一下門,是鎖著的。
裡麵傳來溫嶺遠說“稍等”的聲音,緊接著腳步聲過來,他將門打開。
他身上穿著睡衣,似是已經洗過澡了,就站在門口,望著她笑了笑,似有三分的倦懶,“吵醒你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久,洗了個澡。”
“我爸呢?”
“他快喝斷片了,吵著要睡覺,給他開了一間房,安置在酒店裡了。”他見寧樨有所擔憂,笑說,“放心,李勇在隔壁房間裡陪著。”
溫嶺遠離醉還差得多,僅是臉色泛紅。寧樨是知
道的,寧治東酒量很恐怖,而溫嶺遠與他交手還能不醉,豈非海量?
溫嶺遠笑著解釋,“我沒有喝多少,基本是你爸一個人在喝,一邊喝,一邊跟我訴苦。”
“……訴苦?”
“是啊,說生了一個不孝女,翅膀硬了,已不把他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