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的藍牙耳機已經被他自顧自戴上。
整個人也從靠窗的左邊挪到了中間, 歪著頭看她的手機屏幕。
是個認定不會被拒絕的姿態。
柏泠收回目光,指尖輕點屏幕上的播放按鍵。
幾分鐘的視頻而已,看就看吧
為了防止彈幕遮擋, 她點擊左下方的按鈕關閉了彈幕選項。
視頻開頭是一段鋼琴音, 畫麵也是一雙彈著鋼琴的手。
手指瘦長挺直, 在琴鍵上躍遷。
[我給你看那幾年青春就像是塗滿了劣質油彩的畫]
低低的女聲伴著歌詞唱出,帶著點莫名的悲傷。
畫麵上是c大的校園圖片, 夾雜著學校官方的宣傳視頻片段。
用水墨暈染的方式,在上麵剪進了兩個背影。
有些模糊, 但能看出是年輕的一男一女。
下一秒鏡頭場景就切換成了他們昨天剛剛離開的比賽場館內景。
從角度看,應該是直播時的畫麵。
[少年人善說謊話,一個眼神騙過天下,回——]
視頻戛然而止。
柏泠突然失手, 摁下了手機側邊的暫停快捷鍵。
雖然背景配樂已經消失,但畫麵還停留在之前那一刻。
線下賽第二天,柏泠中途摘下帽子擦汗喝水, 淩白接過水瓶後看她的畫麵。
隻有一兩秒的瞬間, 被放慢了好多倍。
簡單的直播鏡頭因為畫中人的顏值,拍得像是高級電影。
剪輯的u主還把眼神部分放大, 以半透明疊加的方式呈現。
再加上配樂與畫麵的調色,顯得莫名深情。
像是有千言萬語, 又像隻是單純地想看一個人。
“是皎皎發我的, ”柏泠托著手機的手指都有些發麻,“我不知道是這個”
她把手機側過來, 想右滑屏幕退出軟件。
然後再教育一下蘇皎皎,問問她到底是從哪看的這些玩意兒。
“不繼續看嗎?”
繼續看?沒毛病吧?
柏泠帶點疑惑和奇怪看向說出這句話的人。
淩白眼裡已經完全沒了之前的困意。
甚至還有幾分興致盎然。
“剪輯挺費工夫的,我也有點好奇後邊是什麼劇情。”
淩白直接把手機接了過來, 放在一個合適的高度。
然後把視頻往前退到開頭
,點擊播放。
鋼琴音又在耳機裡響起。
柏泠想摘下耳機,又覺得會顯得自己心虛。
抿了一下唇,她還是往屏幕上看過去。
就隻有那點素材,還能剪出什麼花來?
[那些相伴拚搏的日子不過找個人支撐自己不倒下]
[隻是恰巧出現他,換成彆人也沒差]
[我想告訴你相愛太難了沒有那麼多日久生情的戲碼]
[既然已分開兩邊,這愛不如忘了吧。]
“”
柏泠看著已經結束播放的畫麵,內心沉默。
她錯了。
是她低估了這些產糧高手們。
就那點素材,隻有三分多鐘的視頻裡,她和淩白的故事被剪輯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九曲回腸。
前麵的大學相識,比賽並肩作戰還勉強靠譜。
後邊的她拿獎獲得蘇家認可,回家繼承家業,淩白暗戀失敗被她一腳踹開。
最後他隻能苦兮兮地在蘇家對麵的寫字樓裡,邊上班邊隔著落地窗找她的身影,又是什麼鬼?
“挺有趣的。”
淩白摘下耳機,和手機一起遞還給她。
眼裡是藏不住的星點笑意。
柏泠接過手機,退出應用。
不再管旁邊的人,直接閉上眼靠在一側假寐。
這個時候再給眼神,說不定他又得說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話來。
早上九點從攬月園出發,到了關押付家二人地方時,已經是十一點二十。
顧及到時間安排,兩人還是決定等午休結束後再去。
淩白準備和獄方做最後確認。
電話就要播出去前,還是猶豫了一下,問一邊坐著悠閒看書的柏泠:“一個一個見?”
柏泠把書翻過一頁,應著:“嗯。”
“不需要人陪同?”
“嗯,不用,很快就出來。”
柏泠認真地看書,沒被他的話影響到一分一點。
淩白心下還有點擔心,但按捺住了沒問,打電話和獄方確認。
他到現在也沒搞清楚柏泠究竟是準備做什麼。
需要她一個個單獨見付家二人,還要求場內不得有其他人,最好是連監控也沒有。
為了滿足這些要求,對應的獄方也非常嚴格。
會仔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攜帶危險物品,見麵的時長每人也不得超過五分鐘。
見淩白打完電話,柏
泠把手上的書本放下。
“可以出發了嗎?”
今天出門前蘇曉的舉動讓她還有一點點不放心,微信上也隻是說沒什麼。
她想早點解決,回蘇家問一問。
淩白點點頭,帶她往探視處走。
離山福利院性侵案件影響範圍算得上是波及全國。
不僅在熱搜上相關話題掛了能有將近三周,各種知名或小眾的論壇也討論極多。
所以付家二人的看管極嚴。
幾乎在被逮捕之後這近一個月,除了開庭,都沒有見過除了警方和律師之外的人。
不管他們怎麼央求,甚至幾番抬出宋家也沒有辦法。
按理來說,他們名義上的“女兒”,付芷柔,是最有可能被允許探監的。
當獄警把二人押送出去時,他們也是不約而同這麼想的。
先被帶出去的付父被摁在探監的小房子內冰涼的鐵椅上。
雙手也被泛著銀光的手銬鎖住。
在監獄裡住的這段時間,他過得不算好。
單人的獄間裡除了床板棉被就是一個馬桶,沒有任何阻擋。
和之前的豪門生活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最開始的一周,他甚至連飯都吃不下去,聞見那絲隱隱的腥臭味兒就想吐,隻能喝點湯水。
就算是後麵慢慢習慣了能咽下去,也是瘦得形銷骨立。
但也不算壞。
至少他沒有受到什麼不公平的待遇,也沒有和其他人關押在一起過,更沒有什麼之前聽說過的霸淩事件發生。
強忍著不適坐在冰涼的鐵椅上。
付父心裡升起一點希望。
付芷柔這次來看他們,一定是有什麼回轉的餘地了!
一定是她進宋家之後找了什麼辦法!
說不定他和付母的刑期很快就會被減,甚至恢複自由!
隔離的門板發出一聲吱呀。
付父陡然抬起頭,雙目迸發出用求生意誌燃起的,極其明亮的光。
不到半秒,那光就變成了震驚。
“怎麼是你?!”
他不可置信地大喊著,雙手因為情緒激動,把另一頭鎖在椅背上的手銬拉得叮啷作響。
“付芷柔呢?!”
“宋閆呢?!”
柏泠沒有回答,向門外的獄警和淩白點頭致意後合上門。
走到付父對麵舒適不少的木椅上
坐下,她才看向這個曾經半站在豪門頂端,一手把整個離山福利院推進深淵的人。
不到一年前,在付家生日宴上還意氣風發,隻是有些發白的頭發已經變得全白。
沒有了摩絲的梳理固定,也被削減得極短,露出頭頂中央一塊塊的禿斑。
因為迅速地消瘦,整個人已經像是街邊露宿的流浪漢。
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實則惡心又可恨。
柏泠回答他:“付芷柔可能在宋家備孕吧。”
“她沒做什麼準備嗎?!宋家呢!”
“把我和她媽弄出去啊!”
付父也是急到了極點,竟然開始向柏泠這個和他們對立的仇恨方探尋消息。
柏泠也不吝嗇,直接用真相戳破他那點可憐的希望。
“付芷柔和宋家都忙著撇清關係,沒空。”
“你自己挑的女兒,自己挑的聯姻對象,難道不清楚他們是什麼樣的品性?”
付父抓在鐵椅邊緣的手指突然卸了力。
眼裡的光全部黯淡下去。
沉寂不到一會兒,他舔了兩下乾澀到起皮的唇,小心翼翼地看向柏泠:“那你來,是做什麼?”
他居然扯了一個討好的笑出來:“你看啊,當初的事情也完全沒涉及到你嘛要不,你和蘇家說說情?不救我們出去,延長一下執行時間也行嘛,現在就隻剩一個多月了”
因為暴瘦耷拉在一塊的皮膚,還有已經開始發出的老年斑,讓他這個笑變得無比的惡心和瘮人。
柏泠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的悔過。
在他們這些人眼裡,那些普通的社會底層就隻是一個數字,一個可以為他們帶來利益的砝碼,隨時可以利用犧牲。
而不是有夢想也憧憬未來,努力奮發長大,有靈魂的生命。
“是太短了。”她輕聲說。
鐺——
付父激動地往前探,胸前肋骨把桌子撞出一聲響。
他不知疼一樣地喊:“求你、求你讓蘇家幫幫忙!隻要我們能出去!什麼都行,什麼都行!!!”
柏泠垂下眼睫,不看他那令人作嘔的神態。
五分鐘的探視時間隻剩三分鐘了。
調出係統光屏,她點開係統倉庫。
[感同身受(進階版):可以讓他人在精神與**上的感知在三日內與宿主相同,進階
版可替換為與宿主建立精神鏈接的人。]
這個功能,一個需要250積分。
這個價格能兌到這麼強的道具,還是因為基金會的不斷運轉使“德”類分值增加迅猛,係統獎勵的三張一折卡。
她一直沒舍得用,這次全部用完了。
還有另一個需要天價手續費,從[渣男回收係統]那換來的功能。
[織夢機(渣渣特供版):可讓選擇對象在夢境中不斷重複記憶最深刻的一段畫麵,包括精神與**感知。]
勾選上兩個功能,柏泠召喚出係統客服。
“開始了,來幫忙。”
與係統客服在聊天窗口處的光標閃爍不停,好像是程序出錯了一樣,過了五六秒頁麵才更新。
[感同身受(進階版)]的接收方填上了付父,使用方卻是本不可能出現的“王麗雪”。
[織夢機(渣渣特供版)]的參數也被修改了一點,變成重複四天內記憶最深刻的一段畫麵。
“親親~統統和親親已經是一條船上的哦~親親不可以去舉報哦~”
柏泠一邊點下延遲使用按鈕,一邊應付著係統。
“知道了,不會舉報你和渣渣的辦公室戀情。”
“哎呀呀~不要說出來嘛(捂臉)”
忽視係統發的害羞表情,柏泠把光屏關閉。
探視時間還有一分鐘不到。
付父還在迫切地盯著她。
“怎麼樣,你也覺得短是不是,這都多少年前的案子了,人死得連灰都沒了!”
“你帶我出去!條件不夠還能再加!”
是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