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真是好笑,這張結婚證被全村人笑了好久。
‘傅臨山’的傅字還是用拚音寫的。”
老人說著,一邊忍不住大笑起來,滿屋子都是他爽朗的笑聲。
季糖瞥一眼結婚證,真的是……
歪歪扭扭的鉛筆字當中有一個更彆扭的“fu”
季糖:“……”
老人扯起嘴角:“但他真的是想要一個家,想要一個愛自己的人和一個溫暖的屋子。”
一整個晚上。
老人說了許多關於他哥哥傅臨山的事,畢竟哥哥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家人。季糖也沒有抗拒,聽他講了很久,直到護工敲門將兩份晚餐端進來,招呼他們吃晚餐。
一份是老人的,另一份是季糖的。都是煮得軟糯糯的青菜肉末粥和一碗乾爽的小黃瓜。
季糖吃完晚餐,本想再陪老人聊一會。可惜老人並不好意思再麻煩季糖,而且睡覺時間也到了。
季糖隻好收拾東西離開,一邊笑眯眯地對老人道:“爺爺,我以後會經常來看您的。您不用擔心孤獨。”
老人躺在床鋪上,依舊是搖搖頭:“我沒有多少時日咯。”
季糖固執地勸道:“不會的。”
季糖一路出到養老院門口,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護工突然揣著一箱東西趕過來。
護工氣喘籲籲將那箱東西塞給季糖:“這是傅建國先生給你的。”
季糖認出這箱東西明顯是傅臨山的遺物,皮影、軍裝、結婚證……
他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問道:“他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給我?”
護工搖搖頭:“他時日不多了,他去世後,這些東西也沒有能托付的人。他不如想著把這些東西給你,畢竟你是唯一來看過他的人。”
季糖皺眉:“時日不多?”
“是的。腦癌晚期。”
“醫院治不好了,這幾天回到家休息,度過最後一段時間。”
護工有點遺憾地輕歎口氣:“現在我們養老院隻剩下十個不到的老人了。那些老兵一個個都走了,等他們全部走後,誰還記得他們呢?”
“你記得收好他的東西,等到以後,你可能是唯一能記住他的人了。”
季糖緊緊攥住箱子,靜靜聽著護工的話。
護工說完,將季糖送到宅子門口,並叮囑道:“這附近沒有坐車的地方,你得走到外麵才有出租車坐。”
此時天色已晚,隻有路邊零零散散的幾點燈光照耀著著這片田園。
季糖也沒精力去找車,隻能在這裡找家旅館臨時住下。
可附近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荒野,季糖隻能徒步走去城鎮。
他走了一半,忍不住坐下來歇歇。
他忍不住打開箱子,再看看這些東西。
意外的是,他發現箱子裡的皮影不見了。他有點錯愕地抬起頭,出乎意料地看見路燈之下多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掛著白色幕布的皮影架子。
它靜靜地擺在田園之中,透過路邊昏黃色的燈光,能看見白色幕布透出許多同樣是黃色的人物剪影。它們靜靜地站立著,等待唯一的觀眾前來。
這在四周都是黑暗的田野中,這座小小的皮影劇場像一顆暖黃色的太陽,靜靜地照亮黑暗。
——等我打仗回來。
我要有一個家。
給我的家人,表演一場皮影戲。
即便這需要我等待六十六年。